上官婉兒頓了一下,斷然道:“溫王年幼,昌王居長,安樂想做皇太女……昌王危矣。”
張昌宗簡直無語:“師父,陛下便不管嗎?”
那也是他兒子不是嗎?不說做皇帝就要承擔江山社稷,使國家後繼有人這件事了,就直說做爹這件事,就這麼看著?
上官婉兒搖搖頭,神情有點複雜,道:“這些年在宮裡,隻要皇後訓斥皇子們,陛下從未說過一句,陛下重皇後,安樂有皇後撐腰,又有陛下寵愛,待這幾位庶出的皇子素來盛氣淩人,雖是兄長,卻無一絲尊敬之心,待被廢的東宮也如此,長以奴呼之,然陛下從未管過,便是有大臣看不過去諫言,陛下也是留中不發,不聞不問。”
得了,熊孩子背後的熊家長,還是偏心的熊家長。
張昌宗簡直無法理解這種邏輯和心理,順便實在忍不住想吐槽他師父:“所以,這種人,師父居然想不開進宮為妃,您……不覺得委屈嗎?”
上官婉兒大怒,氣得臉色蒼白,無法成語,抖著手指指著張昌宗,眼眶一濕,眼淚流了下來,那樣子,顯是氣狠了,張昌宗長這麼大,還沒見他師父這麼氣過。
“師父,弟子胡言亂語,弟子錯了,請師父責罰!”
張昌宗嚇得連忙跪下請罰,薛崇秀也立即坐過去,幫上官婉兒撫胸口順氣,一邊順氣一邊道:“師父何至動怒至此?若氣不順,打六郎一頓便是,何必這般?氣壞了自己的身子,豈不是叫我們擔心嗎?”
上官婉兒渾身無力的靠在薛崇秀身上,流著眼淚叱道:“我便是知道你心裡嫌棄我這個師父,我沒給你增光添彩,反讓你丟人現眼了,是不是?”
張昌宗被嚇到了,想也不想給自己一巴掌,急急道:“師父說的是什麼話!我若是這般想的,叫我萬箭穿心,穿腸爛肚而死!”
上官婉兒不說話,隻默默流淚。薛崇秀瞪張昌宗一眼,張昌宗焉頭耷腦的低著頭,跪伏在上官婉兒麵前,默默請罪。
薛崇秀歎了口氣,心裡少不得罵他兩句,口中卻勸道:“師父,六郎的為人,您是曉得的,他呀,對您怎會有嫌棄之心?心裡隻會以您為榮,往常總向我炫耀,說師父您長於掖庭也不墜其誌,身陷苦地仍能成為一代才女,隻這等誌氣與毅力便是他學習的榜樣,他總是以您為榮的,隻是,他那張嘴的,您是知道的,常有把不住門的時候,其實,他心裡,最是敬愛您,看重您,總覺得您是最好的,自然值得這世間一切最好的事物。”
張昌宗連連點頭,連忙道:“師父,在弟子心目中,您真是最好的師父!我這麼好的師父,當值得一個真心待您的人,李顯雖為帝王,卻無德無才,如何配得上我的師父?我隻要想到這一點,我就心梗!”
張昌宗根本不用裝,真真是提起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上官婉兒瞥他一眼,見他卻是一臉鬱憤之色,心裡才緩過來些,擦擦眼淚道:“為師何嘗不知你的想法,隻是,為師的想法,你可明了?”
張昌宗道:“就是因為明了,所以才更加鬱憤。”
上官婉兒默然,心下氣消了,卻隻有難過了,歎了口氣,道:“傻孩子,你天資聰慧,資質過人,自幼出入宮禁入了則天皇帝的眼,當時盛寵便是皇子皇孫們也要靠邊站,焉不知皇子皇孫們心裡便沒想法?當時沒人為難你,不過是懼於則天皇帝之威,今時今日,則天皇帝大行,宮裡可還能有人護著呢?左右隻剩下我這個無能的師父了。”
“師父!”
張昌宗大哭,跪著朝前兩步,伏在婉兒師父腳邊哭起來,就知道,就知道最終還是為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