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多衣不蔽體的人,卻沒有一個來搶奪她這個看起來脆弱到一碰就死的小孩子。
因為每一個人都被冬日的寒風裹挾著,縮在根本不能保暖也稱不上房子的房子裡,瑟縮著抱緊自己,虛弱地喘息。
無助的□□聲,幾乎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咳嗽聲,還有誰在艱難睡去後夢中喊餓的囈語……
奈奈親眼看到有個臟得看不清麵容的瘦弱女人從搖搖欲墜的木屋中出來,明明是灰色的眼睛,卻像餓狼一樣散發著綠油油的光,就那麼貪婪地、惡劣地盯著她,然而她剛朝她走了沒幾步,就有不知道躲在那個犄角旮旯的人竄進那個女人破爛的木屋。
女人便隻能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後氣勢洶洶地回去搶回自己的“地盤”。
天氣太冷了,一旦離開那小小的空間,就很有可能失去那唯一能勉強遮風擋雨的棲身之地。
隻能縮在那裡,算是留住最後的保障。
難怪沒有人來搶她……
奈奈倉皇地移開目光,連那個女人最後到底有沒有搶回不知道是否真的屬於她的木屋都不敢再看。
原來擂缽街是這樣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中心位置的奈奈看著破裂的地麵,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眶中滑落,然後浸濕了蒙眼用的繃帶。
那深陷的坑洞和遍布裂痕的土地仿佛在嘲笑奈奈的無知。
而奈奈第一次真正的認識到,什麼所謂的二次元三次元,都不重要,因為,這裡,本就應該是人間。
隻是災難讓人間拋棄了橫濱,放棄了擂缽街,於是它便成為了人間煉獄。
她想做點什麼,她要做點什麼,她應該做點什麼。
在看到一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像流浪貓狗一樣趴在地上舔著地上的看不清原本模樣的或許是食物的東西後,奈奈如此想著。
可她能做什麼呢?
奈奈陷入了沉思,也並未注意到正向她逐漸靠近的身影,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奈奈恍然回神,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中也。
中也拉開衣鏈將奈奈裹緊,對周遭的一切熟視無睹,隻關切地看著奈奈:“你怎麼自己出門了?冷不冷?眼睛怎麼了?”
看著小少年鈷藍眼睛裡的擔憂,奈奈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肩膀處蹭了蹭,然後搖了搖頭,並不說話,因為她擔心隻要開口,她就會控製不住哭出來。
一想到對她這麼好、成長的如此優秀的中也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奈奈就心疼得不行,像是有人揪著她心臟的某一處,然後一點一點的擰緊。
中也見奈奈不說話,便隻是歎了口氣,沒再詢問,隻是心中也有猜測,覺得奈奈應該是被擂缽街這樣的環境給嚇到了。
摸了摸她的臉,發覺露在外麵的皮膚冰涼冰涼的,想也知道吹了許久的冷風,糾結了兩秒,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到底還是說出了口:
“我先帶你去羊那裡吧。”
“嗯。”
小孩兒悶悶的聲音傳來,中也心疼地將人抱緊了些。
目光掃過周圍破敗的景象,眸中閃過一絲不忍,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了,隻能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對一切的苦難視而不見。
***
羊的基地在擂缽街外圍一處寬敞又遮風擋雨的巨大倉庫,羊的成員都住在一起,男生和女生在倉庫中間扯了根繩子,在繩子上掛了一張舊舊的窗簾,以此作為分界。
中也作為首領,有一個單獨的房間,或者說,因為羊的成員需要依靠他,他能休息得好一點才能更好地保護羊,所以才讓他有了一個單獨的房間,便是離倉庫不遠的一處小房子。
它的前身,是一間保安室。
奈奈第一次到中也住的地方,自然免不了多看兩眼,卻發現這裡一眼就能看完了。
小而窄的空間隻有一張有些舊的單人床,窗戶的位置放了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幾本書——是中也從她這裡借的,角落放著一個半開的紙箱,裡麵是中也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沒有彆的東西了。
奈奈看著那張窄小的單人床,難過地抿了抿唇。
中也年歲不大,身量也不高大,睡在保安室剛剛好,但或許等他再長大一些,床就不夠睡了,保安室也會太小了。
在那一刻,奈奈才發現自己好像從未受過苦,她其實是幸福的。
“中也……”
奈奈抬頭望著麵前的小少年,他的臉上帶著些困窘,許是因為讓她見到了自己的狼狽而尷尬,但奈奈卻隻是為他心疼。
她再一次喊了小少年的名字,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捧住他的臉,堅定地說出了一句她自己都感到震驚的話:
“我們,去,成為,mafi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