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先生覺得芥川先生最厲害的地方便在於,他的筆下沒有一個角色說到自己命苦,就隻是說這些角色是為了活著,可偏偏越是這樣描述便越讓人覺得他們的日子苦。
苦難讓活著變成了奢望,於是不管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沒辦法問心無愧。
因為故事裡的角色讓藤田先生實在掛懷,於是他特地在下班後又去買了一份報紙,買的時候聽報亭主人說這份報紙賣的格外的好,他買走的已經是他又引進之後的倒數第二份了。
於是藤田先生愈發珍惜這一份報紙,更是將芥川先生的文章專門裁剪下來貼在一個新的筆記本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每晚睡前都要把那短短的故事看上兩遍。
之後每一天到了辦公室,他都要先看一眼報紙上有沒有出現芥川先生新的文章,然而沒有,連著六天都沒有,但每天和他一樣看報紙的人卻多了起來。
聊天才知道,大家都是想看看芥川先生還會不會發表文章。
第七天,藤田先生還沒到辦公室,正在上班路上的時候就聽見有路人在說芥川先生發表了新的文章,他幾乎是等不及去辦公室了,立刻跑到最近的報亭買了一份報紙。
他的運氣很好,因為出門時間比較早,買到了最後一份。
聽著慢他一步的青年遺憾的歎息和報亭老板說晚點會再去引進一些報紙的抱歉,藤田舒了口氣,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報紙,然後就發現了《橫濱日報》新增的版塊——每周必讀。
前麵那段交待版塊作用的文字被藤田先生直接跳過,他立刻開始那篇名為《鼻子》的文章。
看完一遍,他合上報紙,沉沉的吐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細汗,這才動作輕柔地將報紙收起來,打算休息時再重新看一次。
一上午的工作時間顯得無比漫長,藤田先生甚至因為惦記著已經看過一遍的文章而走神無數次,還差點被領導發現。
終於等到午飯時間,他乾脆連午飯都不打,直接先在座位上看起了芥川先生的文章來。
一字一句,反反複複,又看了兩遍,他才終於去看文章開頭那段關於“每周必讀”的介紹,然後驚喜於以後每一周都能看到芥川先生的文章,卻又不滿於這麼好的文章竟然隻能一周才看到一篇。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令人高興的好消息,藤田先生午飯都多吃了兩碗。
不過兩篇文章,芥川龍之介就在橫濱打響了名號。
東京都報社刊登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的時間要比橫濱晚兩天,但這篇文章帶來的震動卻比橫濱那邊更大。
因為東京的人口更多,作家也更多。
這些作家或出名或平庸,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是作家,是隻要對文章進行點評就能引起一陣討論的作家。
他們對《羅生門》的探討使得芥川龍之介的名字迅速傳遍整個東京,連帶著報紙的銷量也是與日俱增,等到《鼻子》發出來的時候,芥川龍之介的名字已經被傳的神乎其神。
走在路上隨便選一個人問他知不知道芥川龍之介,他的回答有八成可能是知道,另外兩成意味著這個人要麼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要麼是目不識丁或老年癡呆的老人。
所有人都在談論,芥川先生,很可能是日本文壇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哦不,是新的太陽。
***
說完了第一件事,就要說說第二件事了。
擂缽街突然出現了一群工人,開車帶著各種工具和材料,就那麼大剌剌地到了擂缽街中心地帶。
他們穿著統一的工作服,腰間彆著對講機,就那麼進入了擂缽街,且並未遭受任何阻攔。
因為擂缽街的人都知道,這群人是來重建擂缽街的。
有一個自稱是Dawn組織現存成員的藍發少年曾出現在擂缽街,他在看到擂缽街的情況之後當場做出了承諾——他一定會儘組織所能,重建擂缽街!
彼時沒有任何人相信他,隻是把他的話當作艱難生存下的一個笑料。
但沒想到第二天,中原中也就以自己被Dawn組織雇傭,負責監督重建擂缽街事宜為由,頻繁出現在擂缽街中心。
有人向這位尚且稚嫩的羊之王求證,擂缽街是真的要重建了嗎?那個Dawn組織又是怎麼回事?
中原中也卻說,擂缽街確實是要重建的,但是那個Dawn組織也不過是曾經被消滅後僅剩兩個成員的小型□□,也沒多少錢,能重建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十分之一?
那也不錯了吧?這十分之一的重建不知道能幫多少人過得好一點啊!
擂缽街的人對這群要來重建的人表現出了十二分的歡迎,當然也不乏一些想要動歪心思的,畢竟直接搶了這夥人自己的生活不就改善了嗎?
可中原中也在,這些人直接被帶到了擂缽街許許多多渴望著能換更好的環境居住的貧苦大眾麵前。
他們本是不相信希望的,但這個名為Dawn的組織是唯一一個並非隻說空話,而是真切落實了行動的組織,於是擂缽街的人們便願意支持,對這些隻想著自己的人難得同仇敵愾。
——哪怕他們曾經也動過這樣卑劣的心思。
但真的見到將這些心思付諸行動的人,他們隻覺得憤怒。
動歪心思的人老實了,擂缽街的重建就這麼順利地開始了。
曾經生活在擂缽街的人眼看著中心的裂縫被一點點填平,眼看著越來越多的裂縫被修補,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能建好後的擂缽街。
“Dawn組織可真是個好mafia組織,不像高瀨會那些,隻知道從我們手裡搶錢,根本不幫我們做事!”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說出了這樣的話,總之這樣的說法很快傳遍了整個擂缽街,甚至逐漸傳遍了整個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