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在情緒當中的葉柔沒有發現，古遲雪當下異常的沉默。
聽著懷裡女孩好似囈語般對未來的期盼，古遲雪放在一旁的手早已緊握成拳，不長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裡，鑽心的疼。
好似隻有這樣，她才能壓下身體中洶湧而起的悲傷。
她隻能緊緊抱住葉柔，曾經懷中最能溫暖人心的觸感，現在卻填不滿她那顆早已千穿百孔的心。
古遲雪想要回應女孩，可是喉嚨卻像是被東西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紅著眼睛向沈青求救。
沈青看不得這樣的場景，雖然心裡還有諸多疑惑，但是她還是配合古遲雪出聲道：“既然這樣，那我們聊一下後續的事情吧，葉小姐今天勞累了這麼久，可以去隔壁休息室淺睡一會兒。”
“好吧，我正好也困了。”葉柔紅著臉從古遲雪懷中抬起頭，不敢再看沈青隻是對著古遲雪說：“你先忙，走的時候記得叫我。”
古遲雪緩了緩呼吸，臉上轉而出現笑容：“放心吧，忘了誰都不會忘記你的。”
葉柔點頭，在離開前還是耐下心底的羞赧對沈青打招呼：“那我先過去了。”
沈青微笑：“怠慢了，好好休息。”
隨著女孩的離開，沈青越過中間擺放的茶幾走了過來。
眉目中是掩飾不住的擔心，問道：“現在你該給我個理由了吧，為什麼在電話裡要讓我急著找最近的資源？”
她視線從上到下在古遲雪周身轉了一圈，陡然間一絲違和吸引了她的注意。
沈青伸手撚起古遲雪懸在肩膀上的幾縷發絲，摩挲了一會兒後眼眶紅潤了起來。
不一會兒，抬頭凝視著古遲雪的眼睛，沙啞著聲音問：“為什麼…你的頭發乾澀了這麼多？”
“青姐…我生命剩餘的時間不多了，這次找你幫忙，最主要的是需要找個借口和葉柔分手。”
沈青驟然聽到這樣的噩耗心中第一反應是不可能，但是，當她在古遲雪眼底發現那泛起的水光後，她相信了。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心好像驟然破了個大洞，冷意瞬間傳遍全身。
她的眼淚簌簌落下，古井無波的眼眸再也維持不住平靜。
“不可能！你前幾個月的體檢報告還在我抽屜裡，怎麼可能突然之間變成這樣？！”
沈青用儘全力抓著古遲雪的手，通紅的眼睛定格在古遲雪臉上，不敢錯過分毫微表情。
她的聲音不見空靈，唯有沙啞，痛苦以及不敢置信，她多想再看到古遲雪臉上露出曾經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後用一副欠揍的語氣說：“騙你的啦。”
可是等了許久，她隻看到古遲雪的眼神如極北雪地上的凍土，僵硬冰冷麻木…以及悲哀。
“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沈青接受了現實，一點點放開了她的手掌。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屋內，灰粒在光線裡沉沉浮浮。
在這個本該炎熱的天氣裡，沈青現在隻感到周身一陣冰冷。
她不明白這個與自己攜手共同度過了這麼多風雨的夥伴，又或者說自己看著一點點成熟起來的小孩，為什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女人神情痛苦，兩人沉默著對視了許久。
沈青閉了閉眼，絕望從她嘴裡溢了出來：“我明白了，你說的我全都答應你，這段時間你也辛苦了吧？”
壓抑多時的眼淚在這一瞬間落下，古遲雪喘息一聲，輕輕點頭。
歎息回蕩在室內，沈青上前一步環抱住古遲雪，一隻手不斷撫摸著她的頭發，試圖平複下她心底如同風暴般呼嘯著的悲傷。
世人都認為她容貌絕豔，武力無雙。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夠從她強裝出的堅韌麵具下窺探到那一絲脆弱呢。
“明天就要進組了，今天與大家好好告個彆吧。”
“嗯。”
古遲雪從沈青的辦公室裡走出，眼睛內的神采再度變得堅毅起來。
她的臉上重新掛上明豔的微笑，她一如往常地與自己團隊成員玩鬨著打趣著。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心思細膩的員工發現自己老板今天的表現好像與以前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看著古遲雪坐在陽光中與眾人對話，明亮的光線鋪灑在她身上，像是蒙了層聖光步入凡塵的絕色神女。
這位神女投在自己身上的和煦眼神，就像是在祝福，又好像是在告彆……
時間來到了傍晚，到了下班的時間。
古遲雪走進休息室把睡了一天的葉柔給叫醒，這丫頭最近同樣忙的頭掉，不是在趕通告，就是在趕通告的路上。
女孩被古遲雪叫醒時，還滿心的不情願，拖拖拉拉非得讓人吻了又吻才肯起床。
或許是存有補償的心理，古遲雪今天格外好說話，任由著女孩索取。
等吻夠了葉柔才把雙手纏上古遲雪的脖頸，讓她抱自己起來。
“你呀…大家現在可都在外麵等著呢，在拖下去彆人都要以為我們在乾什麼壞事了。”
望著對自己不斷撒嬌的女孩，古遲雪伸手在她臉上掐了一下，最終還是如了她的意。
以公主抱的方式把人帶去了洗漱間，又一點一點幫她擦拭著臉上存有的水漬。
等到收拾結束，已經過了大半小時。
兩人出來時，迎麵而來的就是各種打趣或者曖昧的目光。
葉柔這才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身子連忙往古遲雪身後縮，把大家逗的眉開眼笑。
所有人都沒想到，一個大影後，在自家老板身邊居然這麼可愛。
在飯局上葉柔這個被大家認可的老板娘，一下就變成了大家集火的目標，輪番上前敬酒並表達自己對她們這段感情的祝福。
古遲雪本想阻止，但是葉柔卻表示十分開心，並且對大家的祝福全盤接收來者不拒。
一頓晚飯結束，眾人儘興而歸。
古遲雪今晚沒喝酒，負責把葉柔安全的送回家。說起來，她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喝到酩酊的女孩。
在保姆車上，葉柔接著酒勁一步就跨坐在自己心愛的人身上。
她迷朦著眼，把頭埋進古遲雪衣服裡深嗅著。
“古遲雪你身上好香啊，我好想一輩子就想這樣窩在你懷裡。”
“古遲雪我好喜歡你啊…你什麼時候跟我結婚啊？”
“古遲雪…古遲雪…”
古遲雪緊緊地懷抱著葉柔，耳邊不斷傳來女孩充滿愛意的低喃。
道路上忽明忽暗的燈光打進車裡，在明暗的光影間，她沉默著沉默著，一直沒有說話。
直至女孩抵抗不了懷中溫暖的溫度，昏睡過去。
古遲雪才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端詳著女孩的睡顏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好似要把她的模樣鐫刻進靈魂。
後來她緩緩低頭，在女孩額頭上印上了一個重重的吻。
“葉柔，我也好喜歡好喜歡你呀…”
把女孩安頓好後，古遲雪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打開門，她沒有開燈，隻是憑著記憶抹黑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透過正對著自己的落地窗，看著天上那高懸著的明月，月光如流水般傾瀉進房間，給昏暗的室內點綴上了絲絲迷幻的光影。
古遲雪回憶著剛才葉柔在車上對自己說的話，回憶著曾經與她的點點滴滴。
在跳樓機上錨定自己整個世界的目光，清晨陽光下女孩煙波流盼的笑顏，方程賽車內嬌憨的歡呼聲，站在洛夫科爾島那顆榕樹底下對著夕陽虔誠祈禱的身影…
美好的記憶太多太多，但是，她就要失去那個唯獨對自己敞開肚皮放開心扉的女孩了。
洶湧的疲憊感襲來，可是她現在卻不想睡，她想要和回憶待的久一點，更久一點。
古遲雪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抹撩人的月色，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
一滴帶有溫度的淚水砸落在地板上，破碎，濺起銀白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