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手機中女孩與她臉貼著臉笑靨如花的照片，喉頭聳動了一下，調整表情。
這應該是最後一麵了吧…古遲雪在心裡苦澀的想著。
所以，她要綻放出一張最為燦爛的笑容，來迎接她兩輩子最愛的女孩。
就算是戲劇落幕，她也想要在葉柔的記憶中留下最好的一麵，雖然大概率女孩未來對自己的印象會是一個十惡不赦，肆意玩弄情感的垃.圾，甚至會恨不得親手剜去自己的腺體。
會很痛嗎？
不知道…但能死在她手裡，她甘之如飴。
大門開啟，映入眼簾的就是記憶中熟悉到靈魂最深處的俏臉。
“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古遲雪聽到自己用驚恐的聲音說著。
看著穿著一件薄紗睡袍，光著腳過來開門的古遲雪。
葉柔的眼睛頓時紅了個徹底，她哽咽著問：“你在乾什麼？”
“我…這，葉柔你聽我解釋！”
哪怕心裡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但是看見女孩在自己眼前紅了眼眶，古遲雪還是抑製不住心底的痛。
這種痛就好像心裡倏然破了個口子，不知從何處吹過來的風陣陣從那裡刮過，哪怕室外的溫度非常高，但是她的身體卻不禁在打著顫。
停下來啊，你快給我停下來啊！
古遲雪在心底吼著自己，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牙齒緊緊咬著舌尖。
口腔內傳來的劇痛，成功抑製住了不受控的情感。
在與自己對抗的途中，她又聽到女孩說：“解釋？古遲雪你就穿成這個樣子跟我解釋是嗎？”
葉柔說著說著早已不受控的眼眶內終於滑落下淚來，她掏出一張照片猛然甩向古遲雪。
“你知道嗎…我聽到彆人在背地裡傳你和瀾歆緋聞的時候我根本不相信，我甚至還在警告她們少在背地裡嚼舌根。”
“在我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心裡還在為你開脫，覺得是有人陷害你或者是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
“可是，你這是在乾什麼？你是在乾什麼？！”
葉柔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泣血，說到最後甚至是直接吼出來的。
她以往對外溫婉的形象，在這一刻完全崩碎。
不要說古遲雪沒有見過她這幅樣子，就算是曾亦慈這個從小陪伴她長大的摯友，都沒有見過。
古遲雪看著葉柔臉頰上不斷落下的淚雨，她的眼淚好似化作了世界上最強的酸液，一點點把她的心腐蝕一空。
那細密的痛疼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在腦海中叫囂著蠶食僅存的意識防線。
古遲雪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緊，她心裡無數次想要像以前一樣上前用力把女孩擁抱在懷裡，用最溫柔的吻把她臉上的淚珠與自己融為一體。
可是她不可以，身體由內而外產生的虛弱感時刻在提醒著她是一個命不久矣的家夥，在已知死亡的結局下，她怎麼可以讓葉柔像瀾歆一樣守著心裡的孤墳度日？
這不公平啊。
古遲雪原本驚慌的臉色在葉柔激烈的控訴中漸漸冷了下來，她好像又回到了兩人初見時對萬事皆不在意的樣子。
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掛在了臉上，狠戾的話脫口而出：“葉柔你說夠了嗎？”
“我曾經以為你是一個很識趣的人，但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你知道嗎，在節目還沒開始的時候我就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了，我們最開始相遇時候的車禍，也是我認出你保姆車的車牌號後才決定上去給你解圍的。”
“我做這些為的就是在你心裡留下一個種子，一個可以通過後續手段把你泡到手的種子。說實話在不熟悉你的時候，我通過你在鏡頭上展現出的形象製定了許多計劃，原本我都預想好要打持久戰的，但令我完全沒想到的是，你居然這麼好泡。”
“我就隨隨便便動動手，你就像聞到香味的哈巴犬一樣屁顛屁顛湊了過來，真是笑死我了。”
說完這些話，古遲雪可以明顯感知到葉柔眼睛裡有某種東西永遠的消失了。那是名為愛情的火苗，它原本就孱弱到在接踵而來的證據中搖曳，能夠存續到現在都是因為憑借女孩心中一直固守著的安全感而燃燒著。
但是隨著古遲雪如利刃般的語言落地，它搖曳的火光熄滅了。
在葉柔的耳朵裡，古遲雪的聲音就宛如那高舉著屠刀的行刑官，她站在高天之上冷酷又殘忍地宣判愛情有罪。
這道毫不留情劈下的鍘刀，不僅把她對愛情的憧憬給斬斷，也把她的心門用鋼索嚴絲合縫地封閉了起來。
突然間，她臉上的眼淚枯竭了，葉柔收起了一切表情，就站在那裡沉默地與古遲雪彼此凝視著，看了許久。
時間似乎在此刻停駐，又是令人難以忍受的寂靜。
雖然葉柔不再說話，但是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身體裡那極力想要壓抑的驚濤駭浪般的哀傷。
“嗤…”
就在眾人再也忍受不住當下氛圍的時候，葉柔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怪異的笑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但配上語氣，姑且認為是笑吧，還沒等思考完人們就聽見她說：“我們相處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你有真心愛過我嗎？”
“有愛過，但現在不愛了，你今天的行為讓我感到厭煩。”
葉柔不置可否地點頭，又問：“我們記憶中那些美好的時刻，有多少是你演出來的？”
“這些很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
葉柔絲毫不退讓，眼神執拗的望著古遲雪，她現在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仇人。
古遲雪隻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隻是那一眼，她的靈魂就好似被女孩眸底的目光洞穿，窒息感從四麵八方湧來。
她強行吸了一口氣，在這一刻似乎空氣都變成了藥，灼燒感順著鼻腔湧到口裡再到肺裡，痛不欲生。
“我對每一段感情都很投入，你不用懷疑這個，隻不過與常人不同的是，愛情在我這裡的保質期很短。”
說話間，她改變了站立的姿勢。
雙手環抱在胸前，身子斜倚在門框上，這幅好整以暇地樣子在眾人看來極為欠揍。
果然，曾亦慈忍不住了，攥緊手向前踏步就想對著那張臉來一拳。
“住手！”
葉柔厲聲阻止，她不帶感情的睨了身邊人一眼淡淡開口：“我話還沒說完。”
同樣是一眼，曾亦慈感覺葉柔身上好像發生了質的改變，曾經那個時而溫婉時而嬌憨的女孩好像死在了今天。
“曾經你說，未來你的身邊永遠會給我留下一個位置，那時候你所描繪的未來是真的嗎？”
古遲雪似乎很不耐煩了起來，她露出無奈的表情仰首看著天花板道：“當然是假的，畫的大餅也就你會信。”
“我明白了。”葉柔麵無表情地點頭，伸手進口袋掏了掏，翻出一張嶄新的紙條。
從其上的新舊程度來看，這張紙條的主人平時一定對它相當愛惜。
“你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古遲雪這次不得不低頭，在看到紙條的瞬間，心頭堆積多時的酸澀如海浪般愈疊愈高，差點衝破眼眶。
這個東西她怎麼會不認識啊，這是可是她在這個世界上交給葉柔的第一個禮物。
葉柔看著古遲雪沉默，以為她早就忘記了。
她神色未改，自顧自的說：“這東西或許也是你拿出來敷衍我的，不過我一直像寶貝一樣珍視著。”
“你曾經說拿著它，可以在你這裡許下一個願望，現在你還承認嗎？”
古遲雪低著頭，過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用鼻腔發出一道悶哼：“嗯。”
“那好。”
葉柔似乎想要了什麼開心的事情，露出了今天到現在為止第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
古遲雪隻聽到她說：“我許願，請你從今往後退出我的世界，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答應嗎？”
“轟隆！”
這句話無異於驚雷，炸響在古遲雪的世界裡。
怎麼回事啊，這本來就是我一開始所期望的不是嗎，為什麼我現在心裡會這麼痛呢？
在這一刻，古遲雪的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她再也忍不住，把視線再度投進葉柔的眼睛裡。
但是，其中再看不到絲毫愛意，好像連一開始的恨意也沒有了。
僅剩下如鉛灰般平靜無波瀾的眸光，似乎這道眼睛的主人，心已經死掉了。
可就算如此，就算忍受著靈魂深處湧上心頭的悲哀，古遲雪還是不想移開眼睛，因為再不看看，以後就再也不能像今天這樣，近距離的看她了。
“我答應…”
就在葉柔蹙眉的瞬間，古遲雪開口說道。
葉柔滿意一笑：“那就好，古遲雪如果你未來沒有做到你說的，那麼，就不要怪我動用手段把你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我們之間，就到這裡結束吧，再也不見。”
說完這句話，葉柔還微笑著和一直站在古遲雪身後靜靜地看著門外的瀾歆打了個招呼，隨後決絕轉身，絲毫不留戀地大踏步從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等一下！”
發現葉柔要走，鬼使神差的古遲雪叫住了她。
女孩的身體停頓了下，清冷的聲音傳來：“還有什麼事？”
古遲雪嘴唇翕動，剛才真的隻是本能的不舍她離開，但當真的叫住之後，她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電光急轉間，古遲雪說：“給你許願卷的時候，你也說過會給我一個願望，那我的願望就是你不要把我們之間的仇怨轉移到瀾歆身上。”
“你倒是憐香惜玉。”葉柔沒有轉身，嗤笑一句道：“我不是那麼沒品的人，你的願望我答應了。”
看著她和曾亦慈一起離去，古遲雪終於可以鬆懈下身體。
等到葉柔的背影離開視線，她倚靠在門框上的身子驟然軟倒。
眼看要倒地，還是瀾歆眼疾手快地上來扶了一把。
她歎息：“情之一字，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東西，你的身體還能堅持的住嗎？”
“放心吧，我還有一段時間。”古遲雪疲憊地擺擺手，掙脫了瀾歆的幫助，“這段時間，多謝你的幫助了。”
“我先回去了。”
說罷，古遲雪不等回應，便一個人踏著葉柔剛才走過的路，亦步亦趨慢悠悠地像個被悲傷吞沒發條用儘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