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世界一完)(1 / 2)

有血腥味在空氣間蔓延,像是毒蛇順著鼻息滲透入骨髓,令人心底寒顫。燃起的熊熊火勢,還有遍地的鋼筋、泥土,堆積的屍體,無不昭示著這裡剛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屠戮。

但喪屍王心底卻像是荒原被點燃一般,在這片血水橫流之地變得亢奮,一天的奔波早已使得他饑腸轆轆,對喪屍來說生肉和血水都帶著無比的誘惑。

他下意識將奚逢按在置物箱上,埋在奚逢的腹部,舔舐著他傷口處的血。起先喪屍王還因生性淡薄顯得舉止有些拘謹,但漸漸,喪屍王就被這甜甜的血味勾引,動作也變得凶猛激烈,喪失理智般咬噬著奚逢摻著血的碎肉,黏密而瘋狂的咀嚼聲令人齒寒。

奚逢輕眯眼睛,桃花眼彎起來時有些慵懶情欲的意味,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揉著喪屍王軟乎乎的頭發。

周圍的一眾喪屍皆是噤聲不敢言,後背冷汗都淌了下來。那可是他們高高在上、奉為神祗一般尊重的王,居然有喪屍敢碰王的頭發。他們被奚逢嚇得瑟瑟發抖,哆嗦著跪倒在地不敢抬頭直視這一切。

奚逢垂著眼,輕歎似的道:“你知道從我這個角度看你,你像在做什麼嗎?”

喪屍王知道他一向吐不出好聽的話,越是配合就越是不將對方放在眼裡:“不想死的話可以說。”

“像是在……”

“……?”

奚逢毫不介意喪屍王的言語舉止,反而忽而傾身,以一種禁錮的形式將喪屍王圈在角落裡,逆著光時,漆黑的陰影在火勢的映襯下像是某種惡念極重的吞心噬命的鬼,範圍逼仄到幾乎連空氣都被掠奪乾淨,窒息感和壓迫感切割開每一寸的神經。

他用修長的指節握著喪屍王的下巴,指間的冰涼觸感冰得喪屍王心底一跳。青年暗紅色的瞳輕眯起,有些輕蔑俯視的意味,輕嗬出熱氣,“給我口——”熱霧絞進耳膜,擊潰心臟。

“嘭!”話音未落,喪屍王血脈賁張,揮起拳就朝奚逢臉上揍去。

將他唇角揍出血!

奚逢喉間滾出笑,肩胛骨都在撲簌簌顫動,像是要振翅的白翼蝴蝶病態而癲狂。

“你是狗嗎!”背景是燃燒的烈火,有塵燼在蒸騰的熱浪中旋轉飄散,周圍皆是密密麻麻的喪屍群,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剛才奚逢戲謔的話,喪屍王心底快被羞恥吞沒,喘著氣道,“虧我剛才還短暫地心疼你受了傷。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那就殺了我呀,恨我可以殺了我。我可沒說我是什麼好人,我這張嘴,不會吐出好聽的話,隻會撕咬獵物磨牙吮血,你要嘗嘗嗎?”耳畔是青年黑暗的笑聲,因為聲線刻意壓低,反而顯得像是低喘似的氣音,淬著些惡毒的意味。

或許是都想掰碎對方的逆鱗。並未給他緩息的機會,奚逢強勢地抓起喪屍王的頭發,用舌尖去啟的齒尖,卷吃他唇舌間的氧氣和血肉。

喉嚨吞咽著。

“唔唔。”喪屍王的齒底尖尖的,因物種原因,喪屍的牙齒都很鋒銳,便於

利落地撕扯生肉,咬合力極好。奚逢將舌尖掃過時,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冰冷如雨水般的氣息,而利齒尖銳地磨著口腔裡的嫩肉。

有些溫熱而濕滑,像是在舔吃著乳化的奶酪。

奚逢眯起眼,吻著這在掙紮中踢踹他的獵物,吞咽著津液,想感受下人類所言的愛人親吻到底是怎樣美好,怎樣如夢似幻,但他眯起暗紅色的眼瞳,想了一下,好像也就那樣,隻是給舌頭找個安放的地方。

腦子裡劃過一個陰暗的念頭,“好想……將你吃掉啊,咀嚼在舌的過程裡還能多回味三分鐘,就像是舔舐咬碎一顆草莓棒棒糖,嚼碎後吞吃,胃裡都是你血肉的絲絲甜甜,你與我融為一體。”奚逢漫不經心地想著,暗紅色的眼瞳裡眼神懶散遊離。

可惜任務需要,他不能把任務對象殺死,以後有機會的會一定要試試。

腦子裡卻生了另一個惡毒而瘋狂的計劃。

……

在火勢愈演愈烈時,係統緊急提醒:【宿主,快點逃出去吧,工廠裡火越來越大了。】

直到最後一刻,奚逢才和喪屍王離開工廠。在走之前,奚逢去看了一眼隨青的屍體,注意到隨青浸泡著鮮血的手指在地上隱隱約約繪出一個圖案。

那個圖案看起來很是眼熟,像是曾在哪裡見過……

係統仍在催促著。

奚逢沒有久留,和喪屍群一同離開。

“轟隆隆隆隆隆——”他們逃離工廠不遠,背後傳來一陣震耳的轟鳴。滾燙的黑煙直衝雲天,猩紅的火光在天際燃燒,像是濃鬱的血水潑灑,染紅了整片天空。

化工廠裡的諸多化工液在火中燃燒後,引起了連環式爆炸,熱浪在漆黑的濃煙中一陣陣熏炙而來,熏得人睜不開眼,涕泗皆流。

X星僅存的人類被一部分喪屍看守著,在林子裡不敢離開。

入秋的傍晚愈發涼得徹骨,他們瑟縮著,下意識找著離樹乾近的角落蜷縮著身體,使背後靠到實物能讓他們稍微減少一點內心的恐懼,但仍是止不住地渾身哆嗦。

豆芽菜一向心思敏感,眼下看守著人類,憋了許久忍不住找了個人少的地方開始哭。因是喪屍,再怎麼哭也沒有眼淚掉下來,他很是難過,對著空氣啜泣著道:“你妹妹今天還問我,哥哥去哪裡了。我那會沒來得及趕去工廠,光是聽他們描述那時候,就感覺很痛……”

想到隨青了。

想到他平日裡還會喊他們這些喪屍哥哥姐姐,給他們發糖吃。隨青不太喜歡笑,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些,但越是一板一眼,越讓這些成年的喪屍想要逗他玩,好在隨青還有一些小孩子的習性,看起來可好玩了,他們都很喜歡隨青。

隻是這些時候,又會駭然驚醒般,想到他慘不忍睹的死狀,像是在歡笑聲中突然被捅了一刀。

回憶的畫麵漸漸羽化,豆芽菜被身後漸近的腳步聲打斷思路。他回過頭,見是崔司汀,眼眶通紅地吸了吸鼻翼,站起身來:“聽說王和奚逢哥出去了,大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他

們要去哪裡啊……”

崔司汀:“去了隨青家裡。”

有落葉淤著卷兒(),自枝頭搖搖飄零而落。

豆芽菜的目光停留了一刹?()_[((),訝異地抬起眼:“……啊?”

【滴滴。】

隨青家中。奚逢倚在窗邊抽煙,煙頭的紅點在幽暗中明滅。露出的一小截手腕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痕,原主留下的,但已經不重要了,那些欺辱原主的人都已折磨慘死。

銀白色的碎發被風吹拂著,輕掃過眉眼,側臉的輪廓被光影分割。

耳邊傳來係統的提示音。

【宿主。喪屍王最後打算殺的一個“人”,薑勇,已經被你殺了。】

【你比反派先崩壞,將原主線裡反派喪屍王崩壞後要做的事全都做完,使得原反派喪屍王崩無可崩,也算變相地阻止反派崩壞了。任務已經完成,獎勵2000積分,宿主隨時可以離開小世界了。】

即便眼下歲月靜好,同奚逢說話時,係統仍舊有些畏懼。一個嗜血殺戮的人,光是不動聲色、疏懶地站在那,壓迫感就已經如影隨形襲來,仿佛拿著鋒利的刀架在人脖子上。

奚逢在隨青家裡翻了翻,最後拿走一瓶液體,玻璃瓶裡的液體剔透明亮。他懶懶地道:“還有一件事要做。”

三小時後,被大火燒過的林子裡草木都是枯槁的顏色,潮濕而色深,仿佛輕壓便能攥出深灰的灰燼。伴隨著忽如其來的降雨,夜間有細雨如密密針般飄落,四處都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氣息。

林中擺著近千的棺材,而每隻棺材裡都停著一個人。

奚逢同喪屍王道:“記得你之前是入殮師,聽起來是個很有意思的職業。雖然你我爭鬥不休恨不得將對方殺了,但你我也算在一起了。你喜歡入殮,那這最後一項與人類的約定,就定為讓全世界為你的喜好陪葬好了。由你,為全人類入殮——”

語畢時適時抬起眼睫,他語氣輕鬆,仿佛隻是隨口提及一般。喪屍王心如擂鼓,腦中卻猶記著奚逢在漫天火光裡說的那些挑釁的話。那些話既讓他惱,卻也讓他麵紅羞臊不已,還有吻得激烈時被咬破嘴唇時的頭皮都爽到發麻的感覺。

或許彆人不懂奚逢,但喪屍王又愛又恨這種被奚逢占有的感覺。哪怕是危險而極端的親昵也是隻對他一個人,他覺得那就是奚逢對他的愛,是他隱秘的快樂,雖然是他自己腦補的愛意。所以在此刻,聽到奚逢這樣說,他覺得奚逢是有一點在乎他的,所有才記起了他的喜好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棺材裡的人們皆是緊閉著眼睛,眼睫卻因恐懼而顫動,精神繃得很緊。就在不久前,奚逢給他們每個人發了一瓶……毒藥。

毒入口時很涼很苦,嚇得他們渾身痙攣顫抖,將死的窒息感壓得他們喘不過氣,眼底痛苦的淚水不止。

他們死定了,而現在,竟還要為他們入殮。

在他們閉上眼睛時,還能聽到那個倚在樹上看好戲的白發青年喉間發出輕笑的聲音,仿佛是因他們的痛苦而感到興奮,低

() 黏的笑聲似刮骨刀般割著他們的神經。

他們身上被蓋上白布(),穿著的也是壽衣。在觀念裡(),他們就要死掉了,正在進行入殮儀式,喪屍王即將為他們入殮。

有一爐香煙置於潮濕的林中點燃,升騰起繚繚的煙霧。在入殮之前,喪屍王先接過崔斯汀端來的刺身開始品嘗,那是他的晚餐。“咳。咳咳咳……”隻是剛嘗一口,他便覺得那份料理比往日愈發辛辣刺喉。

下意識將手指攥成拳,掩在鼻息前嗆咳著,臉色變得慘敗難看起來。

這份……刺身裡,血腥味極重。

似是剛從牲畜身上剜下來不久。

肉質在唇舌間彈跳,激得他頭皮發麻,後背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咀嚼開的鮮滑肉質好似毒蛇在舔舐口腔內壁,回味時皆是發指的痛苦。

但喪屍王還是硬著頭皮將其吃掉了,幾次想要作嘔,實在忍不下去:“從哪弄得這麼難吃的東西?”

吃得胃裡堵得慌,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感,讓他心裡惴惴不安。但喪屍王很快,便忘記了這件小事,而是拿著筆墨為這些即將“死去的人們”梳理最後的妝容。筆端掃過麵容時有微涼的觸感,筆觸輕而涼像是有女鬼纖長的手指在麵上掠過。

人們寒毛直豎,淚流不止。

腦中如走馬燈一般回憶起自己的平生,幸福的、痛苦的、愧疚的……淚流滿麵。

短短的一生,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嗬……”喪屍王無意識地咽了下喉嚨,是難以言喻的激動湧上心間,連手心都開始變燙。原來奚逢之前說的喪屍和人類再簽訂一個條約,全人類需要無條件滿足喪屍的願望——是由他為全人類入殮。

所有人都抵觸入殮師這個職業,覺得他們很可怕。

像屍體一般冰冷,或還容易沾染不乾不淨的東西,離得近了免不了要染上什麼黴運。

從前以人類身份活著時,連父母都覺得他天天和死屍打交道汙穢,用消毒水噴他,將腥味撲鼻的黑狗血擺在他的床頭,後來乾脆將他的衣物扔出家門踹在他身上,讓他滾出去。

“你就是個廢物!天天跟那些死物待在一起你也死了算了啊,滾出去!死在外麵彆他媽再回來了!滾啊!操尼嗎的!”

家門嘭地一聲閉緊。

但現在……

居然有人可以願意接受他的一切,讓他自由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還告訴他,自己與他是同一類人,接受他與他的一切,

從未有過的感覺湧上心頭,如同在飄雪冬日在心底沁灌一杯熱可可。

這次入殮,喪屍王異常認真,但和從前的任何一次相比,心境完全不同。從前,他渴求滅世渴求所有人死去,是他對這個世界再無留戀。但現在,他好像忽然收獲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他不再在意旁人,隻想讓時間無限綿長,想永遠和奚逢在一起。還有當下,見到這些人在恐懼中顫抖哆嗦著“死”去,好像忽然之間放下了當初對這個世界的厭惡。

() 就像是看到仇人被折磨得遍體鱗傷,慘白的骨骼暴露,或者是重病不成人形,尿袋掛在病服外,吐血,即將死去,他顫抖著問:“你還在恨我嗎?”

還在恨嗎?

好像之前的記恨能在恍惚之間消散大半。

在那一刻,他不再執著於讓全世界陪葬。

而是在握筆執畫容時,第一次注意到入殮這件事本身的意義。

無論是男女老幼,在這一刻的死亡麵前都是如此平等,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麵前,配合著他。原來人類亦是如此脆弱,生命就隻有短暫的一次。

他在為這些人梳妝整理遺容,如同為新生兒滿月時的洗澡拍照,如同為新娘的婚禮日編發化妝,入殮也是同樣的具有意義,是走過漫長的一生,送每個人體麵地“離開”這個世界。

如同一篇傳記,要畫下最後一個句點。

良久的死寂,世界變得孤淒冷清。隻剩下林子裡陳立著的一具具黑壓壓的棺槨,顯得氣壓極低,仿佛氣流再不會流轉,連空氣間的每一粒細小的分子都停止了運動。所有人都在等待死亡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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