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中,武攸遠和史沛的爭論果然還沒有結束。顧扶洲拿起從京城帶來的奚琴,隨手一拉,奚琴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響。兩人終於閉上了嘴,朝顧扶洲看來。
顧扶洲語氣一如平常:“讓將士們痛痛快快地吃上兩日。兩日後,舉兵攻城。”
武攸遠和史沛臉上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武攸遠大喜過望,丟下一句“我這就去準備”便匆匆離開。史沛躊躇著,欲言又止。顧扶洲猜到他要說什麼,道:“武攸遠說得對,城總是要攻的,繼續拖下去,到時傷亡隻會更慘重。”
史沛沉聲道:“既然將軍已經下定決心,末將自會聽命。”
“不用太擔心。”顧扶洲安慰他,“我有個辦法,說不定能在收複雍涼的同時,最大可能的減少傷亡。”
史沛眼中一亮:“將軍有何妙計?”
“妙計算不上。”顧扶洲賣了個關子,“到時候就知道了,我倒是希望用不上它,”
這一日,下了數日的雪總算停了。清亮月光下,軍營裡似乎和往常沒什麼不同,又似乎更安靜了些。
顧扶洲趴在床上,借著昏暗的火光,第一百零八次林清羽寫給他的家書。林清羽的家書中,很大一部分是講述京城的情況,偶爾也會回應他在信中的情話。
他給林清羽寫:入骨相思安紅豆,玲瓏骰子知不知。
林清羽回他:知。京中一切還算安穩,隻是蕭玠蠢得讓我心煩。
他寫林清羽寫:那就把他換掉——不是,林大夫,我等你的回信等了一個月,你就回我一個“知”?你好歹正麵說聲想我啊。
林清羽回他:在雍涼收複之前,我暫時不想動此二人。我很想你。
他開始使壞:哪裡想我?想和我乾嘛?林大夫多說一點,我喜歡聽。
林清羽回他:奚容不滿受控,屢次挑釁,我已忍無可忍。
他鬱悶回複:你為什麼要忍?乾就完事了。我給你留了那麼多人,不是讓他們看你受委屈的。還有啊寶貝,你上封家書沒回我情話,這次再不回我要鬨了。
林清羽:想和你上/床,滿意麼——我自然是為了你和西北才忍著的,不過奚容已經暗中拉攏了丞相和恒親王,天機營亦在他的掌控之中。恐怕輪不到我先出手了。這兩個曠世傻逼。
……
透回林清羽端正清雅的字跡,顧扶洲能看到一個明明氣得要命,還不得不維持鎮定的大美人。沒有他在,林清羽再怎麼不爽都沒人哄,不知道會有可憐多無助。然後可憐著無助著,就去乾壞事了,讓得罪他的人更可憐,更無助。
可惜他看不到,媽的好虧啊。再繼續異地戀下去,他初吻都要回來了。
“大將軍!”武攸遠又是人未至,聲先到,“我研究出了一套全新的陣法,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那個西夏軍師都未必能破陣!”
顧扶洲把家書塞到枕下,敷衍道:“厲害厲害。你來得正好,陪我出去賞個月吧。”
武攸遠不能理解:“都什麼時候了,將軍還有心情賞月?大戰當前,看陣法才是正道。”
“你太緊張了,攸遠。”顧扶洲唇角帶笑,“即便是大戰之前的月光,也不應該被我們辜負。”他走出營帳,在門口坐下,拍拍身旁的空位,“過來坐,陪我賞月,賞完再看你的陣法。”
武攸遠正欲拒絕,顧扶洲又道:“這是軍令。”
武攸遠不是很情願地在顧扶洲身側坐下。顧扶洲問他:“西北之明月,相比京城,如何?”
武攸遠抬頭看了看:“這不是一樣的麼。”
顧扶洲搖頭笑歎:“沒意思的直男。”他安安靜靜地賞了一會兒月,突然道:“攸遠,若我不幸被俘……”
武攸遠連忙打斷:“將軍千萬不要說這種話。將軍算無遺策,此戰我軍必勝!”
“彆激動,”顧扶洲笑道,“我是說萬一……”
武攸遠堅決道:“不會有萬一。”
當年趙明威敗守雍涼,被敵軍所俘後,二話不說便揮刀自儘。拜上將軍者,可殺不可辱。顧大將軍肯定也是這麼想的。一旦落入敵軍手中,就絕不會給他們羞辱自己的機會。
顧扶洲悠悠道:“我隻是想說,若我不幸被俘……你們一定要來救我。”
武攸遠怔然:“啊?”
“我答應了林太醫不會死,我給他寫了保證書的。”顧扶洲伸出手,看著清光灑落掌心,彎了彎唇,“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請你們千萬要想辦法救我回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