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玄璣聲量不高,卻嚇得病房裡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黃院長瘋狂給木昭使眼色,你們家這個小族長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這個人快要死了。
一聲尖銳的哭聲打破平靜,老太太嚎叫著委頓在地:“我兒子好好的怎麼會死,昨晚上他還吃了一大碗飯,你胡說!”
木玄璣不跟她爭執,扯了下奶奶的衣擺:“他吃了靈物,人家找他索命來了。”
木懷玉也看出了端倪,扭頭找老太太:“你兒子叫什麼,生辰八字是多少?”
“我兒子叫孫偉,今年二十六,冬月初三早上六點出生。”老太太抽噎著報出兒子的生辰八字。
“你也彆哭了,我問你,你兒子孫偉前些日子是不是吃過一條蛇?”
老太太雙眼含淚,渾身一震,還真有這個事。
老太太掰著手指頭算:“大概一個多月前,我兒子跟著人去山上打獵,說是在山上抓了條菜花蛇,沒有毒,幾個人在山上烤了吃了。”
木懷玉心裡有數了,掐指一算,今天應該是白蛇七七四十九天的回魂日,也叫回煞日。
人和有靈的動物在這一天之後必須魂歸地府,陰魂心有掛念不肯走,就會在最後這一天回魂。
白蛇既然能找回來,說明人家不隻是心有掛念,這是找仇人複仇來著。
“其他人呢?當時吃蛇肉的有幾個人?”
老太太努力回憶:“有四五個人,那幾個都不是縣城裡的人,是我媳婦兒娘家那邊的鄉下人。”
前些日子兒子兒媳帶著孫女回娘家住了幾天,這才有上山打獵的事。
“你兒媳和孫女呢?”
“我兒子和我媳婦兒吵架,我媳婦兒帶著孫女回娘家了。今天早上我兒子喊著身上疼就把人送醫院了,也沒來得及通知我兒媳。”
老太太對兒子兒媳吵架的事情語焉不詳,木懷玉也沒興趣追問:“你趕緊聯係你媳婦兒娘家那邊問問,其他幾個人現在估計也不好過。”
白蛇的陰魂纏著她兒子,這個人肯定是打死白蛇的主犯,其他吃了蛇肉的肯定也快要死了。
老太太一抹眼淚,眼帶希冀:“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兒子能救?”
“能不能救,看蛇自己的意思。總之,先把其他幾個人弄過來,看看這事兒能不能解決。”
“要是不能解決……”老太太指望木懷玉能給出什麼好辦法。
木懷玉冷哼:“不能解決,那就給人家賠命吧。”
老太太嗚嗚地又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罵著媳婦兒娘家那邊的人往外跑。
老太太媳婦兒的娘家在紅光公社,距離縣城二十多公裡,那邊公社通電話,老太太借醫院的電話聯係那邊,打通電話一問,那邊四個人也病了,身上疼了一天,家裡人都以為是感冒,叫他們在家歇著,反正秋收都收完了,最近也不忙。
老太太聽說他們病得不重,一想到兒子又哭了起來:“你們趕緊把人送到縣裡人民醫院來,這不是病,這是得罪了山裡的蛇娘娘。”
那邊根本不信:“如今都是新社會了,你彆扯那些老黃曆。”
“你們把那幾個人身上的衣裳脫了,看看是不是心口上有一條烏青的蛇影。我家孫偉胸口有個蛇影。”老太太急了,生怕他們不肯把人送過來。
她兒子胸口上的蛇影青得發黑著,聽木家那個大夫說陽氣被吸完,人就徹底沒了。
電話那頭掛斷,說是去看看。
老太太心裡不安,也隻能等著。
十多分鐘,電話打過來,老太太趕忙接起,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著急問是不是縣人民醫院,兩層小樓房那個?
“是是是,就是縣人民醫院。”
“我們幾家人借了公社的拖拉機把人拉過來,叫大夫千萬彆走,我們最多一個小時就趕過來。”
四家人發現病著的四個人胸口上果然盤著一條蛇,四個人都一模一樣,人已經昏迷了,叫都叫不醒,嚇得家裡人趕緊把人抬到拖拉機上往縣城趕。
好在今晚上是十六,天上的月亮很亮,不用打火把也能看著路。
“等等我,我也去。”孫偉的媳婦兒帶著女兒也爬上拖拉機。
已經入秋了,晚上的夜風吹起來有些涼,四歲的小姑娘趴在媽媽懷裡有些害怕。
孫偉媳婦兒緊緊地摟住女兒:“彆怕,一會兒就到了。”
拖拉機發出噸噸噸的聲響,車鬥裡的幾家人守著自己家的人不吭聲。
沒用一個小時,拖拉機停到縣人民醫院門口,老太太已經等在門口,看到媳婦兒和孫子後,熱淚盈眶。
“兒媳婦啊,上回是媽不對,不該罵你不生兒子,你原諒媽,行不。”
孫偉媳婦兒也哭:“媽,先不說這個,孫偉現在怎麼樣?”
“昏迷著,人……”一說到兒子,老太太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孫偉他娘,先彆哭了,我們家孩子也昏著,這事兒怎麼辦呀?”
“是啊,大晚上的你把我們叫來縣裡總要給個說法。”
老太太眼睛一橫,麵露凶狠:“要不是你們家的人領頭,我兒子怎麼會上山打獵,還打死了蛇娘娘被蛇娘娘索命?我沒找你們要說法你們還敢找我?”
“話不是這麼說,蛇是你們家孫偉打死的,我們家兒子也是受你們家牽連。我家孩子要有個萬一,孫婆子你必須賠。”
眼見著要吵起來了,孫偉的媳婦兒大吼一聲:“行了!人還沒死就想著發死人財,你是親媽還是後媽?這麼不想你兒子好了?”
要賠償那人訕笑,這不是做好最壞的打算嘛。
黃院長聽到外麵的吵嚷聲,黑臉走過來:“趕緊的,把人抬到病房去。”
人命關天,還有空吵這個,真是拎不清輕重。
七手八腳地把昏迷的四個人抬進病房,衣服一扯開,每個人胸口有盤踞著一條蛇,隻是孫偉胸口的那條蛇又黑又粗,跟其他幾個人不一樣。
還算寬敞的病房裡一下進來十多個人,變得有些擁擠起來,五家人團團把木懷玉圍住,黃院長、趙醫生、張大夫和幾個護士都被擠到牆角。
“木大夫,您說怎麼治,我們都聽你的。”
五家人眼巴巴地乞求,木玄璣掃了他們一眼,心道都是因果報應,純屬活該。
看到那條白蛇,她又心軟了。
倒黴催的,末法時代好不容易開了靈智,命數還長著呢,就這麼被人打死吃了。孫偉死了它雖然大仇得報,下輩子隻怕投不到好胎。
罷了,就當為了這條小蛇吧,幫一把。
“奶奶,陰陽水帶了嗎?”
“帶了!”
木懷玉打開瓶塞,用食指沾了點水抹在眼皮上,再睜眼就看到盤旋在孫偉身上的白蛇,頭被砸爛,血淋淋地往下滴血。
木懷玉歎氣,招手把角落裡的木昭叫過來,遞給他一個大拇指大小的木瓶:“給他們開陰陽眼。”
木昭先給自己開了陰陽眼,看到孫偉身上的白蛇被嚇了一跳,也跟著歎氣,真是百因必有果,都是報應!
黃院長、趙醫生、張大夫都從角落裡擠到木昭麵前,他們好奇心爆棚,都想試試這個陰陽水是什麼東西。
木昭默默給他們開陰陽眼,黃院長隻覺得眼皮一涼,再睜開眼,環顧四周,就看到那條蛇,嚇得身上汗毛都立起來了。
趙醫生沒比黃院長好多少,此時隻覺得背後在冒涼氣,要不是背後有活人,他都感覺肯定有個鬼趴在他背上。
轉業來慶豐縣之前趙醫生了解過,雖然這家醫院建設好沒幾年,在醫院裡去世的病人也有兩隻手的數了,說不定真有鬼。
張大夫對木家有些微的了解,也知道什麼是巫醫,但是真親眼看到鬼魂,他還是被驚住了。
我的老天爺,這世上真有鬼啊!
看來以後要多積德行善,多給自己攢點功德,下輩子投個好胎。
病房裡的所有人都一一開了天眼,都看到了孫偉身上的白蛇,那條白蛇此時抬起頭,發出嘶嘶的威脅聲,冰冷的蛇眼看著那幾個昏迷的人,像是要把他們吞掉似的。
孫偉的媳婦兒緊緊拉著女兒,鼓起勇氣,顫抖著聲音問:“木大夫,現如今要怎麼辦?”
木懷玉語氣淡淡:“自古以來,咱們都講究一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現如今苦主在這兒,就問問它吧。”
這……蛇又不會說話,怎麼問?
木懷玉叫他們退開一點地方,木懷玉打開隨身帶著的布袋,從袋子裡麵拿出一盒朱砂,一支毛筆。
“福寶,你來。”
“哦。”
合格的巫師都具有連通天地萬物之能,開了靈智的生物是天地的寵兒,雖然他們不會說話,巫師通過陣法能引天地之靈氣煉化他們喉下橫骨,讓他們能開口說話。
靠他們自己修煉,千八百年也不一定能成,所以以前有些開了靈智的動物主動投靠厲害的玄學大師,為的就是走這個捷徑。
木玄璣本人是不太讚同這種捷徑,自己修煉出來的實力才是最可靠的,為了走這點捷徑拉低修行的上限,不值得。
不過白蛇的情況不一樣,它死都死了,也不在乎這些了。
筆沾朱砂,木玄璣花了十多分鐘在地上畫了個通靈陣,差最後一筆時,木玄璣扭頭交代木昭:“把門窗都打開。”
“是。”
虛掩的窗戶一打開,蹲在窗戶外麵的野王唧唧叫了兩聲。
“彆叫,族長和小族長正在忙!”
“唧!”
病房的燈光昏黃,把病房裡的一切都照得暖乎乎的,屋裡唯有兩樣東西十分紮眼,一個是半透明的白蛇盤踞在孫偉身上散發著陰氣,第二個就是地上朱砂畫的陣法。
黃院長眼睛都沒挪開一下,眼睜睜看著木家的這位小族長一筆一筆把這個陣法畫好,開始還隻是個簡單的圓圈,後來慢慢地他就看不懂了。
雖然看不懂,也不阻攔他感覺到這個陣法散發著某種上古的神秘氣息,或許這就是千百年積澱給後世子孫留下的一點震撼吧。
最後一筆連上,病房裡突然間狂風大作,吹得屋裡人睜不開眼,東倒西歪。本來還站在病房中間的黃院長踉蹌著亂轉,閉著眼睛不知道被吹到哪兒,直到扶住一麵牆才站穩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