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今天晚上肯定睡不著睜眼到天亮,結果張靜左邊一個崽崽,右邊一個崽崽,挨著兩個崽崽睡得特彆香。早上木婉做好早飯叫她起來吃飯她還迷糊呢。
自從孩子出生後,白天黑夜地鬨,好不容易下半夜睡了個整覺,醒了醒神起來,張靜覺得自己精神百倍,說話時中氣都比之前更足。
“福寶,伯娘的好寶寶,一會兒伯娘領你上街,想吃什麼伯娘給你買!”張靜抱起侄女猛親一口。
木玄璣笑著嗯了一聲,趴在枕頭邊捏著弟弟的小嫩手玩兒,不知道這個弟弟長大後能不能繼承他們木家的傳承。
“張靜,昨晚上好像沒聽到你家小山哭啊?”
正是吃早飯的時間,隔壁右邊那家的大姐端著飯碗過來,站在門口一邊吃飯一邊跟張靜閒聊。
“哎,昨晚上上半夜哭了幾聲,下半夜沒哭,睡地看著呢,也讓我睡了個好覺。”臥室的門打開著,張靜在屋裡給孩子換尿片,一邊跟在門口的鄰居說話。
“劉姐,彆站在門口,進來坐。”
“哈哈哈,不用不用,我就站會兒。要我說,你們家的孩子太能哭了,要是以後每天晚上都能不哭不鬨,回頭我給他做雙虎頭鞋。”
“你家做鞋子,我家給做帽子。”左邊那家的奶奶跟著應了一聲。
都是被小山哭鬨吵到沒脾氣的鄰居,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起來。張靜笑著跟大家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兒,誰家沒幾個孩子,這麼小的孩子聽不懂話,想哭就哭,咱們有啥辦法?”
“對,都是鄰居,大家互相體諒嘛。”
張靜給孩子穿好衣服,抱著出來:“昨兒我家妹妹過來,說孩子被驚了魂了,這以後呀都正常了,孩子再不會整夜整夜地鬨。”
“哎喲,那感情好。”
一大早聽到這個好消息,一群鄰居可高興了。
“張靜呀,上次你讓我打聽奶粉票,我娘家大哥手裡有張奶粉票,你要不要?”
“我肯定要,劉姐,你幫我問問那邊要怎麼換?”
“行,晚上我下班回來告訴你。”
“謝謝劉姐。”
等人都走了之後,木婉問張靜:“奶水不夠?”
張靜點點頭:“開始還夠他吃,後頭不知道是不是我生氣太多,睡得也不好,半個月奶就回了。幸好長年之前跟人換了些奶粉備著,要不然這個小家夥隻能喝米湯了。”
“奶粉票不好弄吧。”
張靜發愁:“可不是麼,家裡就剩下兩袋奶粉了。”
“要不……把孩子送回寨子裡吧,寨子裡養牛養羊,不缺奶。也就是我們家福寶不喜歡喝奶,寨子裡彆家孩子每天早上都要煮一碗奶喝。”
張靜眼睛一亮,又黯淡下來,心裡下不了決定,還是舍不得孩子離開自己。
“說實在話,現在大家日子都難過,現在是上半年大家手裡還有餘糧不至於吃不飽肚子。等到
秋收後糧食減產絕收的時候你試試?大家都吃不飽肚子,就算有咱們家支援你們,你們這樓上樓下挨得這麼近,你好意思在家開小灶?()”
木婉知道當媽的離不開孩子,勸道:還有,等你回去上班,孩子怎麼辦?你帶去單位不方便,這麼小總不能送到育紅班叫老師給你帶吧。?()”
張靜的娘家人不靠譜,木婉覺得還不如把孩子帶回寨子裡。
張靜低頭沉思,她媽她哥嫂占她家便宜,不拿自己當外人,還不是覺得以後她肯定沒法自己帶孩子,要請她媽幫她帶,所以才拿捏她。
她媽走的時候還趾高氣揚,等著她回去認錯。張靜的性格肯定咽不下這口氣,絕對不可能回去認錯。
木婉說:“其實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們家反正有兩間屋子,從族裡請一個人過來幫你帶孩子,對外就說親戚來城裡住幾天。”
張靜立刻道:“這可以,我多給錢。”
木婉笑了笑:“這個法子是好,不過今年肯定不行。”
l大家又不傻,你的話說得再好聽,那也是請人幫忙。彆人家都吃不起飯了,你家還請人到家裡幫忙,隻怕有些嫉妒的人會找事兒。
想來想去,目前來看隻有一條路,送孩子回族裡,等情況變好了再把孩子帶回來。
張靜下不了決定,隻說再想想。
當天下午,去上海出差的林長年終於回來了,趕上了孩子滿月。
“媳婦兒,我覺得婉婉說得對,孩子送族裡,至少吃奶的事情解決了。族裡還有君婆婆,君婆婆醫術好,咱們也能放心些。”
再有,兒子是天生陰陽眼,孩子現在還小,放在族長身邊也是為了避免發生什麼意外。
張靜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了。雖然福寶說陰陽眼可以暫時封起來,他們夫妻就是個普通人,萬一出什麼紕漏就完了。
林長年小聲道:“咱們孩子八字好,還是天生陰陽眼,有些人就喜歡找這種孩子……”
張靜嚇得一把捏住林長年胳膊:“不考慮了,孩子送回族裡。”
張靜不是個猶豫的人,既然下定了決心,那就趕緊把事情辦了。孩子滿月一過,夫妻倆請假一起把孩子送回族裡。
張靜是個懂禮數的,既然要回去,禮肯定不能差。
水果糖奶糖買了兩斤,還買了三塊布料,她還想跟鄰居淘換點心票和買酒的票,被木婉攔住:“咱們是實在親戚,這些東西就彆買了,家裡都有。”
林長年也不建議媳婦兒費心巴巴地去弄這些:“咱們族裡釀的酒比外麵的酒好多了,還不用錢。你要喜歡點心,等回族裡我帶你去君婆婆家,君婆婆不僅醫術好,還特會做點心。”
張靜悄悄瞪男人一眼,她做這些是因為族裡沒有嗎?她是為了兒子。
林長輕輕摟住她肩膀,笑道:“我從小被姑媽帶大,在我心裡姑媽跟我親媽一樣,你跟咱媽見外乾什麼?”
堂兄妹倆看著她笑
() ,張靜不好意思道:“行吧,暫時就買這些,畢竟還要走山路,東西帶多了也不方便。”
“這話說得在理。”
“明天回族人裡,你們夫妻先收拾著,我和江川帶著福寶出門溜達溜達,昨天拍的照片今天也該去取了。”
“婉婉,順手把我們一家三口的合照也取回來。”昨天孩子滿月,一家三口去照相館拍了照片,林長年把取相片的收據給她。
“沒問題。”
走在大街上,木玄璣被爸爸抱在懷裡,一雙冷泠泠的眼睛看著街上的人,好些人的麵向透出餓殍之象。
還不到三歲的小孩兒,眼神那樣冷,路過的行人都要多看一眼。這是誰家的孩子,不像是尋常人。
“福寶的生日也快到了,福寶想吃什麼好吃的,媽媽提前幫你準備。”木婉隨身帶著水壺,打開給女兒喝一口。
抿了口水,木玄璣想了想:“想吃沙琪瑪。”
“想吃沙琪瑪呀,行,等回家我就去跟你範姨學。”
木婉說的範姨是木溪石的老婆範小曼,範小曼祖籍是北京,從小在北京長大,沙琪瑪這種北方點心她做得好,上回給家裡送了一盤。
說說笑笑到了照相館:“師傅,拿照片。”
“收據呢?”
“這兒,給。”
收據交過去,拿了兩家的照片,木玄璣伸頭看,木婉把照片給她:“小心點,彆摔著了。”
照片裡,爸爸媽媽都坐著,媽媽抱著她。爸爸媽媽都笑,她沒笑,但是表情也是柔和的,她心裡其實很開心。
木婉小心把照片收起來:“可惜,咱媽不在。”
“沒事兒,等媽忙完咱們全家再來拍一張。”
好不容易來一趟市裡,明天就要回去了,木婉想去百貨大樓看一看。昨天去暗巷那邊跟人換了好些票,就是為了今天準備的。
嘴上說去看一看,等到百貨大樓後,木婉見著什麼都想買。
“哎,江川你看,那個白瓷盤子樣式挺好看的。”
“我看不如大春爺爺燒的瓷器好看。”大春爺爺沒和巧奶奶結婚前,老家是江西的,家裡是燒窯的,燒瓷器的手藝十分好。
“那個棉布可以,大紅色的,給咱們福寶做身衣裳,江川你覺得怎麼樣?”
江川抱著女兒,替女兒反對:“福寶不喜歡紅色。”
“咱們福寶皮膚白,穿紅色的多好看呀。紅色布料可是緊俏貨,大姑娘小媳婦兒誰見了不想買幾尺紅布屯著?”
木婉嫌他不懂欣賞:“我就不該問你,得,你在這兒等著吧,等我買好了我來找你。”
這一排的櫃子都是賣衣裳賣布料,到處都是人,江川眼看著他媳婦兒擠到最裡麵,他隻能抱著女兒在邊上看著。
江川一個轉眼,媳婦兒呢?
“福寶,看到你媽媽了嗎?”
木玄璣指著右前方:“我媽去那個賣鞋的地方了。”
順著女兒指的方向
江川也看到了,趕緊抱著女兒跟上去。
過了會兒:“福寶,你媽呢?”
“那邊,賣針線的地方。”
“福寶,你媽怎麼又不在了?”
“賣剪刀那邊。”
江川又趕緊抱著女兒跟上媳婦兒。
看到江川在,木婉把買的東西都塞給他:“拿著,我去樓上看看。”
帶著這麼多東西不好跟,江川就守著這些東西抱著女兒在樓梯口等媳婦兒下來。
父女倆都不是多話的人,就在這兒乾等著,麵麵相覷。
福寶:以後我再也不跟媽媽來買東西了。
江川:以後我再也不跟媳婦兒來買東西了。
木婉跟張靜說彆買太多東西上山不好帶,她自己倒是買了不少。回去的路上木璿璣也不要爸爸抱,她自己慢慢走。
“我買了兩雙雨靴,你一雙,我娘一雙,家裡那雙舊的我穿。這個剪刀好用,鋒利得很,要不是昨天換的工業票不夠,我非得多買一把不可。”
逛街大豐收,木婉一路上念叨著買的這些東西怎麼安排,沒注意到右邊巷子口有個拄著拐棍的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媽媽,你讓一下。”
“乾什麼?”木婉扭頭看女兒,那個老人一下撞到她身上。
木婉趕緊把人扶起來:“老太太您沒事兒吧?有沒有摔著,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老太太拄著拐棍,一手扶著牆站起來,腿腳都在抖,好似撞得很嚴重似的。
木玄璣冷眼看著。
老太太擺擺手,笑的十分慈祥:“不礙事,不用去醫院。你也沒撞著我,是我自己沒站穩。”
木婉放心不下:“你家裡人呢?要不我送你回去?”
“我家離這兒不遠,我自己就能走回去……”老太太說話說到一半,好似突然才看到木玄璣,她眼睛一亮:“這個小姑娘是你女兒?長得可真有福氣,以後長大了肯定是個能耐人兒。”
木婉臉上堆著笑:“謝謝您誇獎,小人家家的,哪裡看得到那麼遠。”
“我說有福氣就是有福氣。”老太太語氣肯定,又從衣兜裡掏出個紅豔豔拳頭大小的桃子:“給孩子吃。”
木婉連忙拒絕:“您留著給孫女孫子吃吧。”
這個月份還沒到桃子大量成熟的季節,這麼難得的水果,她可不能要。
老太太一定要塞給孩子,木婉一直拒絕。
木玄璣煩了,清亮的眼睛盯著老太太:“桃子留著你自己吃,彆給彆人。你這點小伎倆借不來命,隻會讓你死得更早。”
頓時,為著一個桃子推來推去的兩個人就跟脖子被掐住的鴨子一般,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木婉拉著女兒連忙後退一步,離那個老太太遠遠的。
江川也是一臉戒備。
老太太震驚,雙手顫抖著:“你這個小娃娃,說的是什麼話,老婆子我怎麼聽不明白。”
“害人
終害己,你自己體會體會。”
木玄璣拉著媽媽要回去:“剛才她故意摔的,您沒碰到她,彆管。”
快到教育局家屬院木婉才緩過神來,氣得跺腳:“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黑心,這輩子肯定作惡不少,下輩子彆想當人,該投胎去畜生道。”
江川連忙勸:“彆氣了,福寶這不是好好的嘛,你彆把自己身體氣壞了。”
“不行,我心裡過不去,我要回去罵那老婆子一頓。什麼人嘛。”
木玄璣張開雙手:“媽媽抱。”
木婉抱起閨女:“你這個小東西,上街買個東西都叫壞人看上你了。”
輕輕地靠在媽媽懷裡,木玄璣無奈:“有什麼辦法,什麼地方都有壞人。”
特彆是他們這塊地方,從古至今巫術盛行。就算如今國家倡導相信科學,彆相信封建迷信,對這裡的大多數上了年紀的人來說就是一句空話。
千年傳承下來的老傳統沒那麼容易被打散,上了年紀的人內心更是堅信這個世上有神仙妖魔鬼怪。
事實上,他們也沒完全說錯。末法時代,暗處隱藏著的東西還多著呢。
木婉回去後還掛著臉,張靜忙問怎麼了?
“彆提了,回來的時候遇到個老婆子,真是倒黴。”
木婉三言兩語把剛才碰到的事情說給張靜聽,氣憤地想打人:“那老婆子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我非得給她兩巴掌。”
張靜慌忙看向丈夫,林長年生長在木家這樣的家族,這種事他聽的不少,倒是不慌。
林長年:“不管那人有沒有真本事,會不會害到人,碰到了都挺惡心的。”
“那可不是。”
木婉生氣啊,一天都不想待在城裡,要不是今天時間趕不及,她真想今天就回家去。
張靜抱著兒子,內心十分舍不得,現如今最後一點不舍也沒有了,她跟木婉一樣,恨不得現在就抱著孩子回木家寨。
木家寨偏僻是偏僻了些,可是外人去不了,她的孩子安全有保障。
第一天是個大晴天,天色剛放亮一會兒,漫天的朝霞把天空裝點得分外好看。
早起的人打開窗戶看一眼天空就忍不住歎氣,也不知道老天爺什麼時候體諒體諒他們這些可憐人,這都快一年沒下雨了。
一直不下雨,空氣十分乾燥,汽車跑過去揚起的灰塵能有兩米高,路邊的人看到車子過來遠遠地就躲開了。
車上顛簸,人坐車上也難受。林長年把兒子抱在懷裡,讓媳婦兒能輕鬆舒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