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無儘的沉默，連天邊的月亮都變得更加冷寂。
令人窒息的恐慌裡，斯諾抓緊了愛人的手，像是生生怕會被丟下甩開，眼皮有些絕望地耷拉著“我知道，這樣的我不值得你喜歡……”
“但……但我……”難過得說不出話喘不過氣來，明知道會有這一天，可
是無論哪一天到來都是他無法承受的絕望。
簡繁是不是會討厭他了。
會……再也不要他了？
他抓著簡繁的手，指節都因為絕望而泛白。
簡繁對上那雙滿含絕望又痛苦的眼睛，剛剛豎起來的堅冰就被融化。
“告訴我你們現在的情況。”
他開口的瞬間，斯諾眼睛裡就有了光芒，直到一句話說完，藍眸裡又落滿了欣喜的光亮，像是夜空被雨水衝刷後落滿了萬千的星辰。
巨大的喜悅讓他低頭長長地吻住愛人的手背。
他半跪在地上，虔誠無比，像是在親吻神明，像是恨不得讓自己能成為愛人的一部分，永遠地伴隨著他每一次血管的跳動，即便死亡也不能將他們分離。
簡繁脊背有些緊繃地任由他吻著，換作是任何一個人來，他想口袋裡的辣椒水都會毫不客氣地噴過去。
但是……在麵對一雙赤忱得毫無保留的眼睛時不行，他的傷心絕望簡繁甚至能感同身受。
再說，不過隻是生病了而已。
能患上多重人格障礙的人，大多數是受到了無法承受的心裡創傷，才會創造出彆的人格來保護自己。
他是醫生，即便不是主修的精神科，可總認識幾個厲害的精神科醫生，最壞的不過是不能徹底治愈，可是能穩定的控製。
結果，簡教授萬萬沒想到，斯諾……不，已經不能用斯諾來稱呼他了，他接下來說的話再次刷新了簡繁的三觀和認知。
抓著簡繁的手，白發男人小心翼翼地說道“簡繁，我之前說過我的生物種類是深海之王，本體形態你看到過……”
想起了那些迷亂的記憶，簡繁的呼吸頓了頓緩緩點了點頭。
“每根觸手也都有各自的大腦記憶會產生意識，但如果隻是普通的深海種族，八根觸手產生的意識更多的隻能簡單的交流被主腦支配……”說到這裡，斯諾有些不敢說下去，他忐忑不安地看向簡繁，試圖從他的情緒裡分辨出想法。
可是簡繁隻是挑了挑眉，看不出任何神情地說了句“繼續。”
斯諾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把自己的臉埋入簡繁的手心裡，像是吸取了足夠的力量之後才敢繼續說道“而我們是深海之王變異種……八根觸手產生了獨立的思維意識……”
“所以，你想說的是，你們分裂出了八個不同的人格？”簡繁深吸了一口氣
“還……還有個主腦。”
“……九個？”簡繁聲音都忍不住地微揚。
斯諾不敢再說了，他忐忑不安地更加握緊了簡繁的手，他想說什麼可是嘴唇張了張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
到最後所有的情緒隻能化作綿綿的愛意，恨不得將自己剖開“簡繁，我喜歡你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
簡繁現在腦子也亂得不行，本以為隻是簡單的多重人格，可是情況棘手到超出了他所學所思。
如果他接受其中一個，就要忍受其他人用喜歡人的身
體和彆人在一起()，他能得到的隻有九分之一的時間？
太荒唐了！
即便再喜歡他也無法接受。
任由被蹭著好一會兒?[(()，簡繁眯了眯眼，問了句“其他人格能融合嗎？”
“不是分裂的人格，是身體進化異變導致的後果……”
剩下的話他說不出來了，他隻能眼巴巴地望著愛人，奢求不會被拋棄。
明知道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對上這雙赤忱的藍眸，簡繁卻忍不住動搖了。
最後像是妥協又像是掙紮地垂眸問道“其他人格能殺死嗎？”
斯諾緊緊抓著簡繁的手，臉色瞬間不停的開始變化，身體裡的其他人格像是不敢相信簡繁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們生氣都想掌控這具身體。
這次他的表情很快又變了回去，澄澈的眸子帶著從未有過的沉重，他用生平最慢的速度艱難地搖了搖頭“殺不死。”
即便強行砍掉八根觸手，一旦能量足夠又會再生，儲存在主腦精神海記憶也不會丟失。
殺不死，除非本體死亡否則無法殺死，甚至連記憶都無法抹去。
簡繁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很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
“簡繁……”一聽到這句話，斯諾慌忙地立刻抱住了他，像是生怕會被丟棄。
簡繁望著他的眼睛，隔了幾秒，緩緩抬手，手指從眼角到眉梢一點點撫摸而下，直到停留在柔軟冰涼的唇瓣之上，像是阻止斯諾繼續說下去“給我一點時間，我考慮一下，好嗎？”
即便再不願，斯諾卻隻能點頭。
他眼巴巴地看著愛人起身離開，最後關上了門徹底地隔絕了他的目光。
簡繁會不會不要他？
他不知道。
他就這樣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白發從臉頰滑落，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無法看到任何的表情。
而大腦中無數嘈雜的聲音正在衝擊著他，憤怒的他們都想要霸占這幅身體。
可是他愣是憑著一股強大的信念，壓製了所有的對抗。
如果現在消失，簡繁會不要他的。
絕對不能絕對不能！
簡繁躺回了床上，這一夜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睡過去。
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雙無辜清亮的眼，用那種黏黏糊糊又可憐兮兮地說著喜歡說著不要丟下他。
簡繁煩的不行，牽起被子蒙住腦袋，可是很快缺氧又讓他將被子扯了下來。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沒過一會兒又翻到了另一邊。
從小到大，簡教授從來沒有這麼的煩躁過。
接受一個人就要接受其他八個人格，這其中還包括在焚化爐前出現的討厭人格！
所以，真的有那麼喜歡嗎？
簡繁不確定，唯一能確定的一點是每次看到那雙期盼滾燙的眼睛，就狠不下心。
想到放棄他後，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口都有了細微的刺痛。
() 思緒紛亂，最後直到天光微微泛白，簡繁才終於睡了過去。
這次破天荒地睡到了七點半才起床，八點得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難得慌亂地穿好衣服，拉開門時看見白發男人坐在沙發上衝他彎眼笑。
“早上好。”
簡繁下意識地仔細分辨了眼神，確定是熟悉的人，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地鬆了一口氣，大步走進了洗手間洗漱。
出來後，簡繁甚至開不及吃早飯，抓起鑰匙就朝門口走去。
“簡繁”就在他彎腰換鞋時身後響起了清朗的聲音。
簡繁抬眸時，斯諾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將保溫桶遞給了他“這是早飯，記得一定要吃，不然忙起來又要低血糖了。”
簡繁猶豫著沒有伸手，下一秒果然看到斯諾臉上出現了難受的表情。
眼尾低垂，唇角微抿，眉心都起了細細的褶皺。
看到這個表情的瞬間，大腦還沒來得及下達命令時，簡繁已經伸出手接了過來。
斯諾臉上的沮喪難受瞬間褪去，撥雲見日，晴空萬裡。
簡繁出門前，他揮手告彆“開車慢點，我等你回家。”
看著他燦爛的笑容，簡繁習慣性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哢噠’一聲，門鎖被合上的瞬間，斯諾臉上的笑容瞬間被彆的神情取代，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似的，副腦們終於忍無可忍再次發動了攻擊。
斯諾再次抬眸時，已經徹底變了一個人，一抹張揚的笑意浮現在了眼中，他佛了佛落在臉頰上的頭發，俊美臉上露出了勢在必得的神情“寶貝，這次可不能再輕易放過你了。”
“欠了我這麼多，這次可一定得好好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