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一更】(1 / 2)

“這手藝真絕了,好逼真。”

盛言楚下榻走到光線好的地方,舉著石頭看上麵的河流和鳥哨,不禁吟詠起上輩子?學過的《核舟記》:“……王叔遠能以徑寸之木,為宮室、器皿……”【注1】

他折回步子來到鐘諺青麵前,笑?道:“奇人王叔遠用的是一寸長的核桃,而你用的是堅硬的石頭,若真要比一比,我認為你這個難度要更高些。”

“盛小兄弟喜歡就好。”鐘諺青似乎很久沒見過有人這麼直白的誇他,不自在的解開大氅,憨憨笑道,“這玩意是我在遊學路上撿的,我瞧著石頭紋路好看,閒著無聊的時候便拿出來在地上打磨,如此方有這石頭上的一片天地。”

盛言楚愛不釋手的反複看著雨花石,挑眉道:“這石頭小的很,你在上麵作畫想來很費功夫吧?將這些都給我,你不心疼?”

鐘諺青連忙擺手,一副舍生?取義的決然模樣:“怎會心疼?多虧了盛小兄弟的法子?我才能進到郡守府見到姑母,隻恨我現在身無分文,若我是那堆金積玉的人家,我定要拉幾?車黃金過來好生?感謝感謝盛小兄弟。”

盛言楚沒好氣的瞪過來:“悠著點,讀書人何故嘴裡總掛著這種金玉財寶的話?外人聽到了會笑?話你的。”

鐘諺青伸手笑?著掌嘴:“是是是,盛小兄弟罵的對。”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姓盛?”盛言楚頓了下,遲疑的問,“是衛大人和你說的?”

“小兄弟不是說你我名字中間都有言字碼?我一想最近如你這般大的讀書人能自如進出郡守府的,大概就隻剩下衛姑父下帖子?相邀的盛言楚了。”鐘諺青眼睛發亮,一口氣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

盛言楚神態和煦,目光落在鐘諺青那一身華麗的錦袍上,意有所指道:“衛大人這是認了你?”

鐘諺青以為盛言楚問的是認侄子?的事,開心的點頭:“我一提我娘,杜姑母立馬就記起了我,還怨我為什麼這麼些年都沒寫信給她,哎,哪裡是我不願寫,實在我漂泊在外,根本就沒機會寫信寄過來。”

盛言楚默默的鬆了口氣,眼神示意孟雙去客棧要壺熱茶來,他則挑

了鐘諺青的話頭,和鐘諺青聊起臨朔郡外的風光。

鐘諺青雖是鹹慶郡人士,長這麼大真正呆在鹹慶郡的時間相當少,自打會走路吃飯後,鐘諺青就在五湖四海上流浪,在江南府學了兩年後,鐘諺青又跑到京城小住了個把月,說是‘住’,實則過得跟乞丐的日子相差無幾?,吃百家飯,行乞討到了銀子,鐘諺青就會拿去買筆墨紙硯和書籍。

讀了一肚子?的學問後,鐘諺青打算回鹹慶郡下場科舉參加縣試考個功名,然天不遂人願,他家祖屋倒了,做保用的幾?兩銀子埋在廢墟下沒有蹤影,鐘諺青仰天無淚,正當走投無路時,偶然聽到有人說隔壁臨朔郡的郡守姓衛,鐘諺青一下留了心,輾轉打聽後鐘諺青開懷大笑,暗道天無絕人之路。

得知臨朔郡郡守夫人和自家親娘有彎彎繞繞的關係後,鐘諺青立馬背起家夥步行至臨朔郡。

當?盛言楚聽到鐘諺青說自己是一步一步走到臨朔郡的,盛言楚不由豎起大拇指:“天寒地凍的,也難為你有這份耐心和毅力,隻不過你就不怕你找錯了人白走了這一遭?”

“找錯了就找錯了唄。”鐘諺青厚臉皮的道,“我這些年走的錯路又不止這一條,若臨朔郡郡守不是我衛姑父或者杜姑母不認我,我是不會有怨言的,到時候在臨朔郡吃吃喝喝玩一趟再回去就是了。”

“你沒銀子拿什麼吃喝?”盛言楚背靠著牆,手裡捧著孟雙讓小二剛送來的熱茶,熱茶騰起的氤氳在他眼前升起絲絲霧氣。

這話問的鐘諺青一張俏臉悠悠泛紅,赧言道:“我爹娘死後,這麼些年我都是四處要飯吃的,總之餓不死……”

盛言楚怔了怔,忽而笑?開:“從前艱辛都是積澱,你瞧,你現在錦衣加身,總算是否極泰來了。”

“啥?”鐘諺青聽得雲裡霧裡,指著身上華麗的衣裳道,“等我借了做保的銀子,這些衣裳我要還回去的。”

“還?還…回去?”這次換盛言楚瞠目結舌了,隻聽他結結巴巴的道,“你現在都是郡守府的公子哥了,衛家還能缺你一身衣裳?”

鐘諺青略略一忖,便明白了盛言楚的話,涼涼開口:“城中謠傳杜姑母有收養盛小兄弟為兒子

的意思,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假的!”盛言楚低聲咆哮,“衛夫人從來沒提過這事,你可千萬彆信,剛見你一身華服進來,我還以為你、你…哎…”

末了,盛言楚深深歎了一口氣,眼神怨怨的睨了一眼鐘諺青:“白瞎了你這一張好看的皮囊,怎麼就沒攏住衛夫人的心?”

他還要過幾?天才能回靜綏,隻要進郡守府,肯定還要跟杜氏打交道,若是鐘諺青當?了杜氏的乾兒子,他就不用再假笑?應付杜氏了,以及杜氏那一堆補品。

鐘諺青心思活絡,聽出了盛言楚話中的深意,撲哧一笑?,道:“盛小兄弟果真?有趣,若換做旁人,知道自己入了杜姑母的眼,怕是做夢都能笑醒。”

盛言楚乾笑兩聲,沒接話茬。

鐘諺青看出盛言楚不太喜歡開這個玩笑?,話鋒一轉,說起遊學路上的趣事,果然盛言楚又恢複了之前的溫和。

聽著鐘諺青嘴裡跑出來的精彩故事,盛言楚由衷的羨慕,見鐘諺青說起京城的見聞,盛言楚含蓄的問:“聽說京城幾位未封王的皇子?都在國子監求學?”

皇家書院是有,但老皇帝並沒有命人開院,而是將膝下幾?個未及冠娶妃的兒子全部塞進了國子監,美名其曰是磨煉,實則是放任不管罷了,丟的遠遠的也好省心。

放在心尖尖上的太子和四皇子?的待遇就相當好了,太子東宮有數不儘的先生?,四皇子?也不遑多讓,翰林院的編修編纂輪休上府教?學,兩兩一比較簡直是天壤之彆,盛言楚都開始懷疑老皇帝是不是隻把太子和四皇子?當?兒子。

“幾?位皇子?的確在國子監求學。”鐘諺青直起身子,正色低語道,“此事在京城都快成了老百姓飯後茶餘的笑?談,除了太子和四皇子?,混在國子監的皇子?足足有三人,五皇子?,六皇子?以及七皇子?。”

盛言楚捧著茶盞貼過來,亦是啞著聲音,問:“你見過幾?位皇子?沒有?”

鐘諺青搖頭:“國子監我倒是站門口看了兩眼,但幾?位皇子?我是一麵都沒瞧到。”

見盛言楚滿臉失望的坐回去,鐘諺青嘴角含笑:“盛小兄弟難不成對某位皇子?有了儒慕之情?”

盛言楚眯眼看過來,順著鐘諺青的話悠悠道:“儒慕?談不上。說句大不敬的話,宮裡的皇子?才學出色的唯有太子和四皇子?,其餘三位……上不了台麵。”

鐘諺青很是讚同:“你說的對,雖說都是天家的孩子,但國子監的三位皇子?屬實難登大雅之堂,我是去年進京的,恰好年底國子監選館,幾?位皇子?的學問都沒過關,此消息傳出來後,據說宮裡的皇上氣的好幾天沒吃下飯。”

“竟這般差勁嗎?”盛言楚五指收緊,試探道,“三位皇子?不會都還待在稱頌館吧?”

嘉和朝國子監沿用的是分館積分的教?學製度,也就是說進到國子監的學生,會按資曆分到國子監下邊的六館學習。

六館中最為初級的三館分彆是尚文,高節,稱頌,這三館彆看是同一層次的學館,實則亦有高低之分,備受唾棄的就是稱頌館。

稱頌館裡的學生都是一些紈絝子?弟,把他們放在稱頌館純粹是為了讓權貴子弟在國子監鍍一層金罷了,要說做學問想都彆想。

“六皇子?有點出息,去年僥幸升入了廉明館。”鐘諺青撿起桌上的乾果吃的歡,邊剝殼邊道,“其餘兩位還是老樣子,呆在稱頌館已經成了老人了。”

在尚文、高節、稱頌三館修業一年半或者一年,嫻熟四書五經的學生可以跟祭酒大人申請升館,經過司業官考核通過,就可以正式進入凜然、廉明二館繼續深造。

凜然、廉明還不是國子監的頂級學館,學了一年半載後,若經史兼通,學子性情襟懷坦白,便可以進到國子監最高級的學館——赤忠館。

隻有進到赤忠館的學子方有入朝為官的機會,要麼走祭酒大人的推薦前往朝廷六部任職,要麼肄業後不做官,而是繼續走科舉之路。

一路攀爬到赤忠館的學子,大抵都會選擇前者,畢竟赤忠館的存在就是為了給官宦子弟開做官的後門,真?要下場科舉,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公子哥未必能考中科舉,所以想做官隻能走赤忠館這條路。

當?然了,如若家族有人是朝廷重臣,族中子弟想入朝為官,重臣去吏部說兩句就行,也就沒必要這麼麻煩了。

不過這種靠山製度近

幾?年不太好使,試問皇上的兒子想步入朝廷當值都要一層一層的在國子監考試,那些大臣的孩子哪裡還敢越過赤忠館直接進到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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