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懂了吧?”盛言楚咬著腮幫子,道,“親兄弟都要明算賬,何?況我為了貴表哥還遭了譚家門口那兩個小廝的怠慢,我找表哥要點喜銀又怎麼了?一點都不為過。”
“你?這嘴果真會強詞奪理,”孟雙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看了眼盛言楚手?裡捏的花煎餅子,催促道,“趕緊吃吧,吃完了咱們早些回去,你?不是還想去書?肆看一看嗎?”
有了‘梅自珍’的書?單後,盛言楚想著回靜綏前一定要到臨朔府學附近的各大?書?肆逛一逛,經孟雙這麼一提醒,他三兩口將手?中的花煎餅子咽了下去。
吃完後,盛言楚去跟崔老爺子告彆,崔老爺子話裡話外?問了很多有關程以貴的事,末了還打聽了程家莊的位置。
盛言楚麵露喜色
,對著崔老爺子好好的誇了一頓程以貴,臨走前,盛言楚補了一句:“貴表哥有上進心,這幾年讀書?尤為的刻苦,為了掙一個好前程,今年的院試說是要下場試一試。”
崔老爺子一聽精神大?振,老人家當然喜歡敢於拚敢於搏的年輕人,擺擺手?送走盛言楚後,立馬喊來譚崔氏說起程以貴。
剛從崔老爺子的院子出?來,盛言楚就跟譚訥碰了頭,譚訥被崔家小廝打的鼻青眼腫,此時半閉著一隻眼傻愣愣的盯著盛言楚:“他們喊的盛……小秀才?就是你??”
‘小秀才?’三個字咬得格外?的重。
盛言楚背著手?看過來,譚訥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孟雙下意識的將盛言楚擋在身後。
譚訥這會子腦袋嗡嗡叫,羞憤難當的指著盛言楚:“你?不是蒙童嗎?什麼時候成秀才?了!”
“我什麼時候說我是蒙童了?”盛言楚悠悠的推開孟雙,看向腫的跟豬頭相似的譚訥,好笑道,“從頭到尾都是你?自認為我是一個不知事的小孩罷了。”
譚訥一時無言以對,的確是他先入為主將盛言楚這樣的小孩子當成了才?開蒙的孩童。
“就算你?是秀才?,但你?也不能娶儀姐兒!”
盛言楚一走,家裡的丫鬟就開始嚼舌根子說崔方儀要許人家了,譚訥舍不得那樣的尤物被他人占了去,因而強撐著痛楚追了上來,沒想到這人竟然是盛言楚這個小孩。
盛言楚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瞥了一眼厚臉皮的譚訥後就是一頓臭罵。
“不長?眼的東西,方儀姐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才?來譚家一天就惹的崔老爺子生氣?,你?還指望娶人家的孫女?敢情你?不知道你?在人家眼裡有多煩人?”
“這會子跑到我跟前嘰嘰歪歪有什麼用?若你?有心,合該回去將你?的聖賢書?好好的讀一讀,學一學什麼叫君子端方,而不是見到美嬌娘就沒皮子沒臉的往上撲!“
盛言楚好久沒這樣爽快的罵人了,罵了譚訥後,他這兩天在郡守府積攢的惱氣?一下煙消雲散,懶得看譚訥被罵後掛不住臉麵的樣子,徑直招呼孟雙走了,徒留譚訥麵色蒼白如紙的站在原地。
“譚書?生。
”
譚訥剛到譚家的時候,譚家家主和崔老爺子都很客氣?,命家裡的人都喊譚訥為少爺,譚訥聽了幾聲少爺後就飄飄然了,遊園時對崔方儀言語輕薄了幾句。
經此一時,譚訥一下從譚少爺跌成了譚書?生。
譚訥站在那咬牙切齒的瞪著盛言楚遠處的背影,丫鬟走過來撇撇嘴,又喊了一聲:“譚書?生,彆看了,那位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譚訥厭煩的道:“不就一個秀才?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譚某過兩年定要將秀才?名頭拿到手?。”
“一個秀才??”丫鬟翻了白眼,“譚書?生說的輕巧,人家盛秀才?過了縣試成為案首直接提名做了秀才?,你?能嗎?”
說著丫鬟上下打量了一眼譚訥,無語道:“譚書?生如今還是白身吧?既如此就彆丟人現眼了,盛秀才?現在是郡守府的紅人,看到他身邊的侍衛沒?那可是靜綏縣衙鼎鼎有名的大?官差,能使喚官差做小廝的秀才?天底下有幾個?”
“郡守府的紅人?”一堆話裡,譚訥就隻捕捉到了這幾個字,紅著眼揪住丫鬟,“他到底什麼來頭?為何?又跟郡守府扯上關係了?”
“放手?!”丫鬟慌忙跑的遠遠的,啐了一口:“怪不得老太爺說你?閉門造車,你?有幸跟著盛秀才?一起進城,竟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話落,丫鬟覷了言譚訥身上的新衣,冷哼道:“果真是個不知好歹的讀書?人,你?身上還穿著盛秀才?獻上來的鴨絨夾襖呢!”
“鴨絨夾襖?盛秀才??”
譚訥如遭雷擊,好半晌才?踉蹌的往地上一跌,旋即又哭又笑的捶打自己:“原來他就是盛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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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崔家後,盛言楚帶著孟雙在臨朔府學那條街上遊蕩,這一條街足足有九家書?肆,且每家格局都比靜綏縣的大?,一進書?肆,盛言楚整個人就跟海裡的魚兒一般暢快。
為了多買幾本塞進小公寓,盛言楚找借口打發孟雙去彆的地方玩玩,孟雙是個粗人,讓他批幾封書?信可以,但整日對著滿牆的書?簡直比去大?街上巡邏還要辛苦。
盛言楚一開口,孟雙麻溜的拿著劍到隔壁食肆鋪子覓食去了。
孟雙一
走,盛言楚趕緊拿出?書?單,然後像個剛出?籠的小鳥一般,一家一家的書?肆逛,逛到書?單上的書?他立馬就買下來。
唯有買了書?後,盛言楚才?能體會到嘉和朝培養一個讀書?人的成本有多高。
他買的書?,低一點的要幾百文,貴一點的要好幾兩,才?半天的功夫,他就送出?去了幾十兩。
‘梅自珍’書?單上的書?前半部部分很常見,後邊有十幾本沒買到,盛言楚不甘心,便在書?肆留了字條,以後書?肆若是碰上他想要的書?,希望書?肆的掌櫃的能將書?寄給?他,銀子方麵都好商量。
掌櫃的見盛言楚一口氣?買了好多書?,便多嘴問了一句盛言楚的名號,一聽盛言楚的名字,掌櫃的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開懷大?笑道:“盛秀才?是咱們臨朔百姓的大?恩人,但凡您要的,我定讓人幫您找來!”
書?肆此時站了不少書?生在那看書?或者?抄書?,聽到掌櫃豪放的話語,一行人頓時跑過來跟盛言楚打起招呼,見盛言楚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有幾人起了疑心,借著做詩對詞的空隙考問起盛言楚。
盛言楚早就想跟府學的書?生切磋一番好看看自己的不足之處,見狀不慌不忙的跟幾位書?生對起詩文來,一來二去,幾人終於信了麵前的少年就是靜綏那位盛秀才?。
等孟雙吃飽喝飽找上盛言楚的時候,盛言楚早已?跟府學的書?生打成了一片。
這一天過得十分充足,書?生們拉著盛言楚做了兩次詩社,又迎著冰涼的春風遊了一回湖,到達湖中亭子後,盛言楚有幸和府學的先生們對飲了兩杯,可謂是受教頗深。
回到客棧後,盛言楚連洗漱都顧不上了,累得倒床直接沉沉的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盛言楚的生活依舊多姿多彩,某一天還進到府學溜達了一圈,然而這樣幸福又充足的日子很快就被打破。
這天天一亮,盛言楚穿好衣裳準備沿著後街跑兩圈,剛出?門就被衛敬的侍衛請到了郡守府。
自從跟夫人杜氏想到一塊去後,衛敬看盛言楚的眼神就變得格外?的和藹可親,這不衛敬親自站起來給?盛言楚擺好了碗筷。
盛言楚臉
上冒著虛汗,惶恐的站起來卻被衛敬的大?手?按回了位子。
“我讓人跟孟雙打聽過了,聽說你?有早起慢跑的習慣,所以我特?意讓人在客棧門口等著你?,想著讓你?來府上吃口熱粥再活絡筋骨。”
衛敬體貼的連‘本官’都省掉了,白粥拿給?盛言楚之前,衛敬還吹了吹:“慢些吃,小心燙。”
盛言楚此時此刻想殺死孟雙的心都有,但麵上還要扮成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雙手?接過粥碗。
在衛敬灼熱的目光下,盛言楚將碗裡的粥吃完了。
衛敬明顯跟杜氏一樣沒養過孩子,隻一味的將好的東西往盛言楚跟前擺,從來沒考慮過盛言楚那小小的胃能不能裝下。
就在衛敬準備給?他盛第四碗時,盛言楚鼓足了勇氣?說了聲“不”。
衛敬失落落的放開勺子,盛言楚打了個嗝,緩緩起身道:“多謝大?人款待,學生真的吃不下了。”
衛敬想起還在廚房忙碌的杜氏,略一思忖,試探道:“真的不能再吃一些?”
“大?人,我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盛言楚摸著肚子難以啟齒。
衛敬遺憾的喊來丫鬟,道:“去跟夫人說,豌豆糍,醃篤鮮,還有冷蒸蛋,百花仁豆腐湯以及油雞都彆往這端了……嗯,讓夫人包一盒青梅和橘餅過來。”
說著扭頭對盛言楚道:“聽說你?這兩日和府學的書?生玩的開,既有詩會,得配點心才?好,你?再過去和他們玩鬨時,就請他們吃點郡城有名的青梅和橘餅吧。”
盛言楚連拒絕的話都沒得說,丫鬟將青梅和橘餅拿給?盛言楚後,衛敬突然借口有事‘趕’盛言楚走了。
一手?提著青梅,一手?抱著橘餅,吃的小肚子微挺的盛言楚就這樣冷不定的出?了郡守府的大?門。
被衛敬請到郡守府吃早飯的事接連發生了好幾天,衛敬陪著盛言楚吃過飯後,既不談公事也不聊私事,總之,等盛言楚吃完後,衛敬就二話不說讓人將盛言楚送出?了郡守府。
終於有一天盛言楚忍不了,當著衛敬的麵沒有動筷子。
他真的受夠了衛敬這種?溫水煮青蛙的熬人作法。
見盛言楚像個小孩子似的耍起脾氣?,衛敬一點都不生
氣?,相反覺得這樣的盛言楚才?更像一個十歲的孩子。
“無事獻殷勤…”盛言楚咳了咳,硬著頭皮道,“大?人有什麼事讓學生做,隻管說就是了,無須這樣……”
衛敬肅穆的麵容柔和了幾分,眉頭一挑:“你?是個聰明孩子,這些天城中風言風語不斷……”
盛言楚何?嘗不明白衛敬的意思,郡城府的一舉一動都被百姓們看著,他每天早上被郡守府的人畢恭畢敬的請進去早就在百姓圈裡傳開了,這些天府學的書?生們看他的眼神都有了變化,有幾個和他玩的好的,私底下竟悄咪咪的喊他為郡守家的公子。
他煩的想跟那幫人大?吵一架,他越生氣?那些人就越不嫌事大?,說他是惱羞成怒,後來他索性裝鹹魚隨便那些人怎麼調侃,那些書?生見狀變本加厲,見麵就吆喝什麼衛家公子來了。
麵對衛敬的詢問,盛言楚決定裝不知情,鼻息平穩:“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
“本官沒兒子。”
衛敬不跟盛言楚打馬虎眼,直截了當道,“本官夫人杜氏身體不好,此生都不會再有孩子了,本官曾經想過納妾,隻是這妾氏生的孩子終究是要抱到主母跟前養著,到那時妾氏肯定會跟主母生嫌隙,本官不想因為這點子事鬨的家宅不寧,索性不納妾了。”
盛言楚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傾聽者?,現在也是,他低著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腳尖,什麼話也不說。
衛敬歎了口氣?:“不納妾後事情反而更麻煩,家族的威逼,同僚的譏諷,數不儘的女孩子往府中送,本官試著收了兩個……”
盛言楚盯看自己腳尖的目光往上挪了挪,移到衛敬身上,衛敬說到這時整個人就跟打了霜似的,很無力?,忽而扭頭衝他露出?一個滄桑的笑容,目中有愧意和歉疚,還有道不明的後悔。
“那兩個女人心狠,懷了孩子後對杜氏言語傲慢,趁本官不在家,兩人以子相脅逼杜氏大?冬天的替她們浣洗貼身衣物,可憐杜氏養尊處優了半輩子的手?都爛了……”
“那、那大?人的孩子呢?”盛言楚悶悶的問。
“死了。”
衛敬站到窗前,森然道,“本官早前就說過不可能讓孩子養在妾
氏身邊,那二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想母憑子貴奪走本官的發妻之位,哼,不自量力?。”
盛言楚聽得後背發涼,眉頭緊皺:“孩子是……怎麼死的?”
衛敬頓了一下,失笑道:“盛秀才?不會以為孩子是本官害死的吧?”
盛言楚啞然無言,衛敬疾步走到內間,抬出?一個箱子,箱子一打開,裡邊全是小孩子的衣物。
“虎毒不食子,何?況本官急於要孩子。”衛敬一件一件的往外?擺,苦笑道,“那孩子我原是想著送到杜氏身邊養,誰知生母不願,夜裡非要抱走,孩子小的很,從一個被窩挪到另一個被窩,生生凍出?了毛病,沒過兩日就死了。”
盛言楚怔住,看來是他錯怪了衛敬。
作者有話要說:“女大,抱金雞,女大二,金滿罐,女大三,抱金磚”這句話是俗語,標注一下。
楚哥兒:哎,到底要不要認衛敬為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