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聘書聘禮是兩家大人?露麵洽談的好機會,送聘書後即可行六禮中的納采,親事既然是李家先?張得口,故而省掉了?譴媒妁去打?探姑娘家的意思。
選了?個黃道吉日?,程春娘讓月驚鴻拎著盛言楚打?來的聘雁來到李家。
故人?言,昏禮得用雁。
所以盛言楚散衙後跟著夏修賢去了?趟京城郊外,好在練了?幾年的弓.弩,射雁這?一環節順利完成。
除了?聘雁,盛言楚按照京城納采的習俗,備了?絹花、果?盒,數量方麵是按照李家未嫁女眷人?數備的。
朝廷對商戶納采有?規製,因而盛言楚給華宓君買得各種首飾皆以四為?限,為?了?彰顯誠意,盛言楚第三次爬上瑤山寺,跪拜半天後終於從方丈手中求得兩枚合歡鈴。
鈴鐺叮當?響,程春娘一出甜水巷子就引來不少老百姓觀望。
“盛大人?這?是要娶妻了??”
合歡鈴求來後掛在馬車上,聲音清脆如春日?黃鸝,一路招搖。
程春娘撩起車帷,笑?得甜蜜:“早就該娶了?,可李老大人?疼孫兒疼得緊,我家楚兒上門好幾趟才謀成這?門親事。”
這?話?是盛言楚教程春娘說得,華宓君畢竟是姑娘家,若傳出這?門親事是李老大人?硬塞給盛家的,不說華宓君會受指指點點,妻榮夫貴,盛言楚既想跟華宓君結為?連理,就該替華宓君著想。
左右老百姓在這?方麵對男兒郎十分寬容。
果?然,程春娘的話?一拋出去,街邊的老百姓樂了?。
“盛大人?自?住進咱們甜水巷子就一副弱不禁風的書生樣,沒想到竟喜歡華家那個行走帶風的跋扈姑娘。”
“咋弱不禁風了??你忘了?進士遊街當?日?盛大人?騎凶獸滿大街地跑?擱你,你行嗎?”
人?群中頓起一陣哄笑?聲。
“所謂男女要陰陽協調方能長久,華家大小姐脾性火烈,就該盛大人?這?樣的文人?將其娶回家。”
有?人?竊竊私語:“你說這?李老大人?怎就同意讓盛大人?娶華大小姐?”
“盛大人?是狀元郎,長得神采英拔,怎就不能娶華家大小姐?”
“壞就壞在
讀書和?相貌上,你忘了??那華正平當?年不也是這?般好看的白麵書生?”
“嘶——”有?人?咋舌,“你一說華正平,我倒也有?點好奇李大人?此舉的用意了?。”
人?群中自?有?理中客,揚聲道:“怪哉?華正平弑妻是華正平的錯,牽連盛大人?乾什麼?難道因為?華正平長得好,又?是讀書人?,他做了?蠢事,那全天下的漂亮書生都有?問?題?”
“就是,”立馬有?人?附和?,“先?帝好文,當?今官家亦是尊崇文人?之道,一竿子打?死所有?讀書人?未免太過分。”
“那李家不也是讀書人?出身麼?要我說李老大人?看中盛大人?正是因為?他的讀書人?身份,盛大人?如今在翰林院就職,以盛大人?的才乾,日?後高升的機會多了?去了?。”
“你說得對,如今盛李兩家結了?秦晉之好,李老大人?勢必要關照盛大人?一二,嘿嘿,華正平當?年沉迷妾氏美色不可自?拔,倒辜負了?李老大人?的一腔心血,現在換成盛大人?,我倒要看看華正平後不後悔。”
“能不後悔嗎?怕是腸子都悔青咯——”
街上的說話?聲呲溜往馬車裡跑,好幾個閒著無事的老百姓一路跟著馬車來到城南李府,見李家的看門小廝對程春娘畢恭畢敬,老百姓不由笑?開。
看來李老大人?十分滿意盛言楚這?個外曾孫女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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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李府,程春娘呼吸禁不住放輕。
她不是沒見過世麵,從前在臨朔郡郡守府時,杜氏帶著她進出臨朔郡大小官員的後宅,亦或是富商豪院她也看過不少,可換到李府,程春娘眼睛都不敢隨便亂瞟,生怕自?己的冒冒失失擾了?李府的安寧。
李家人?身子骨差,神經也弱,平日?裡不論男女都喜靜。
當?然了?,也有?例外,少將軍李念和?以及華宓君就不太像李家人?,母女二人?從小就喜歡舞刀耍木倉,為?此李老大人?特意從外邊買了?幾個擅打?的強壯男子回家,一來可以做護衛,二來陪華宓君搓拳。
程春娘跟著小廝進了?堂屋,坐了?會就聽到腳步聲往這?邊來。
“程娘子——”李老
大人?笑?喊,“盛小友這?孩子得虧你教養,竟還親自?射了?聘雁過來。”
文人?大多不擅箭術,所以京城有?很?多家專門逮聘雁的鋪子,得知月驚鴻送上門的聘雁是盛言楚親手所射,李老大人?不由驚詫。
程春娘和?李老大人?在披荊山的船上見過一麵,但?沒說過話?,程春娘潛意識認為?李老大人?會是一個迂腐的小老頭,但?通過交談,程春娘倒覺得李老大人?豁達開明的很?。
兩家人?聊了?一個多時辰,多是李老大人?問?,程春娘笑?著答,到了?最後程春娘腮幫子都笑?抽筋了?也沒嫌煩,臨走前,程春娘不好意思的從懷裡掏出一封落了?紅戳的信。
“這?是?”李老大人?接過來。
程春娘尷尬地將碎發往耳後挽,難言道:“這?是欠下的聘禮,一萬兩…”
“這?,”李老大人?忙將信封拿給身邊站著的李蘭恪,“快還給程娘子。”
李蘭恪楞了?下,但?還是照做了?。
程春娘推脫不收,拽著月驚鴻就往外跑,月驚鴻笑?了?笑?,對李家人?道:“盛家雖說是商戶,但?家底不豐,老大人?能將華大小姐許給楚哥兒是天大的喜事,楚哥兒說了?,勢必要體體麵麵的將華大小姐娶回去。”
說著,修長的手指將信封推了?回去。
“一萬兩於李家而言不算多,但?這?已經是楚哥兒能給的所有?了?,懇請老大人?給楚哥兒一些時日?,他定能在成親之前將這?一萬兩補上。”
盛言楚說要給李家一萬兩聘禮時,月驚鴻和?程春娘都嚇了?一大跳,但?兩人?深知盛言楚不會隨意誇海口,因而隻好拿著信照做。
程春娘和?月驚鴻一走,李老大人?將信交給華宓君,李蘭恪曲起手指在信封上點了?點,挑眉嗤笑?:“聘禮賒賬,也就盛言楚這?樣膽大謬妄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華宓君展開書信,裡麵靜靜躺著一張落了?盛言楚私印的欠條。
盛言楚慣常用得字體是館閣體和?行書,信箋上的字跡較之往常工整中透著一絲飄逸,運筆靈巧,蒼勁有?力,能看得出寫字的人?當?時的認真和?慎重。
“賒賬
怎麼了??”華宓君翹起菱唇,“他能有?這?份心已然了?不得,恪舅舅還說商戶子小氣,你瞧瞧,一萬兩的聘禮呐——”
這?話?李蘭恪沒得反駁,今日?納采兩家已經問?名交換了?八字,請媒婆測了?大吉後,這?門親事的小定就算完成,換句話?說,盛言楚以後若想悔婚退親,是要賠付聘禮的好幾倍銀子的。
沒銀子賠也成,坐大牢唄。
彆小看了?這?封薄薄的書信,真若親事有?波折,盛言楚就是傾家蕩產也還不起。
有?朝廷的禮法在,盛言楚聘禮賒賬的行為?並沒有?令李老大人?瞧不起,相反李老大人?還挺好奇盛言楚在短時間內怎麼才能賺到萬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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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言楚自?有?妙招。
趁著休沐,盛言楚在城西和?城南兩地轉了?好幾趟,最終進了?城西最為?繁華的一條街上。
城西商戶繁多,這?邊的人?雖地位低賤,但?耐不住他們富得流油,馬車一駛入城南,盛允南那張嘴就沒合攏過。
“叔,這?裡住得真的都是商戶?”
盛言楚點頭,盛允南咽咽口水,望著錯落有?致的樓閣台榭,盛允南怎麼也想不明白商戶的宅子竟比城南權貴官宦還要高大華麗。
兩人?接下來要去的是城西最為?富裕的聚金樓,一聽名字就能嗅到滿滿的銅臭味,清高的官員都不屑往聚金樓走,唯恐臟了?自?己的腳。
盛言楚不一樣,他本來就是商戶,因而沒那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一進聚金露,盛言楚豪氣地甩給迎麵走來的小廝十兩銀錠子。
“叔,”盛允南扯扯盛言楚的衣擺,小聲喊,“咋給那麼多?”
為?了?形象更?貼切於豪爽大氣的坐賈行商,盛言楚這?回下了?番苦功夫,從頭到尾,連鞋子他都咬牙買了?珍珠鑲在鞋頭。
一進門,小廝垂目看到金線鞋麵上的大珠子,再抬頭,嘿,這?位主夠敞亮,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盛言楚今日?穿得衣裳料子是那年巴柳子從西北帶給他的,西北蠻族的袍子多以亮眼的草綠為?主,便是時下五月,斜袍領端依舊裹了?兩條白狐絨毛。
小廝眼睛毒,一眼
就認出盛言楚衣襟處的白狐毛不便宜,顛了?顛銀子,小廝眉開眼笑?地衝樓上喊:“霞光閣貴客一位——”
盛言楚來時打?聽過,聚金樓過了?午時會有?義賣,霞光閣是聚金樓上等雅間,能坐進去的非富即貴。
義賣開始後,霞光閣裡的主兒得先?交一百兩給聚金樓,隻有?這?樣主兒才能參與接下來的義賣叫喊。
“叔,真要交麼?”盛允南捏著銀票心神不寧,猶豫的提醒:“這?可是一百兩啊!”
不是剛剛隨便丟出去的十兩!
盛言楚撩開珠簾往內走,笑?道:“還是那句話?,舍不得……”
盛允南喪喪地接茬:“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叔,你今個來這?到底想乾嘛?”
邊說眼神往盛言楚身上溜達:“換了?一身西北蠻人?的衣裳,神神秘秘的…”
盛言楚往條紋烏木椅上一趟,笑?著像狐狸:“你隻管照我說得話?去做就行,待會帶你看場戲。”
話?都到這?份上了?,盛允南隻好應聲去交銀子,一百兩甩出去就換了?個銅製小搖鈴過來。
盛言楚當?年在臨朔郡茶館義賣中贖過他娘的銀簪子,有?關義賣的流程,他不用問?人?也知曉的七七八八。
一百兩的茶水費不愧是高規格,盛言楚捧著小廝送來的觀音茶舒閒地啜了?兩口後,樓下忽掩上門,屋內光線暗下來的一瞬間,各處閣樓憑欄處放置的夜明珠倏而亮堂起來。
“哇哦。”盛允南指著盛言楚麵前那兩枚拳頭大得明珠,結結巴巴的小聲說話?。
“叔,這?玩意賊值錢,我在書中見過…”
盛言楚放下茶盞,笑?容和?煦:“再值錢又?如何?在聚金樓不過是個照明的東西罷了?。”
盛允南點頭笑?說是,這?時底下鼓聲陣陣,盛言楚抻著下巴端看了?一會,義賣的物什比當?年臨朔郡的都要昂貴,等義賣結束,下一波稀世珍寶抬到了?圓盤當?中。
這?些珍貴之物當?然不可能義賣,一人?出價全場最高即可當?場帶走,不賒賬得給現銀。
買賣兩方都不會拋頭露麵,全程由聚金樓的行家代為?操作。
這?也是盛言楚為?什麼在京城眾多義賣茶樓選中聚
金樓的原因,聚金樓因是商人?所開,內裡的打?點會嚴格按照樓裡的規矩行事,絕不會出現泄漏買賣兩主的私人?信息。
商戶雖低位,但?行商中,最為?守諾言。
又?一波叫賣結束,盛言楚附耳盛允南說了?幾句話?,趁著盛允南去找聚金閣小廝的空檔,他從小公寓裡拿出一塊藍墨石。
藍墨石吸飽了?白霧,此刻一拿出來,滲進墨石裡邊的白霧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著粼粼藍光,這?等奇物若是放到下麵……
小廝跟著盛允南往霞光閣裡走,乍然看到桌上冒著仙氣的藍墨石,小廝快步過來,喜道:“好生稀奇的墨石!”
夜明珠的亮程有?限,盛言楚故意將裝有?藍墨石的玉盤放在光線略暗的地方,隱匿在要亮不亮的地方,小廝甚至能看清藍墨石周邊團起的淡淡雲霧。
“這?、這?、這?,”小廝舌頭打?起卷來,對著盛言楚恭敬一拜,“您先?等著,小的去請我家掌櫃的過來。”
小廝一走,盛允南抬手掃了?掃藍墨石上邊泛起的一圈雲霧,嗅了?後大吃一驚:“叔,這?墨石咋看得像從寺廟裡請出來的?”
誠如盛言楚所想,小公寓裡的白霧能使人?心神安寧,而在盛允南這?樣的土著民?來看,能讓人?安神的東西除了?在寺廟開過光就再無旁物了?。
所以聚金樓的掌櫃過來掌眼時,盛言楚給出的解釋很?通俗:“這?塊藍墨石在西北佛堂拜過神。”
一旁的盛允南震驚地瞪大雙眼,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叔將掌櫃忽悠的團團轉。
掌櫃虔誠地端著藍墨石下去後,盛言楚往烏木敞椅上一靠,翹著二郎腿笑?:“說它是西北來的,這?話?可並沒有?扯謊。”
盛允南哪裡肯相信,無奈盛言楚說得太煞有?其事,盛允南是不信也信上了?。
其實盛言楚適才說得話?半假半真。
製作藍墨石用得牛骨和?冰片都是他拖商人?從西北運來的,摁頭講藍墨石是西北產物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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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叫賣接近尾聲時,守在憑欄處張望的盛允南忙跑過來搖醒小憩的盛言楚。
“叔,你快看——”
撩開遮眼的珠簾,盛言楚負手立到憑
欄處。
“將夜明珠蓋上。”盛言楚睨了?睨兩側亮堂堂的發光珠子,道:“省得待會有?人?往這?邊看。”
他來城西商街已經做了?偽裝,但?還是得小心為?上才好,商人?守諾是真,但?一艙好米中總會出現幾顆老鼠屎,他可不想被人?盯上。
盛允南照做,脫下大褂將夜明珠蓋著嚴嚴實實,夜明珠璀璨的光芒一淡,盛言楚整個人?都陷進了?沉沉黑色之中,底下四周的人?望過來隻能看到霞光閣憑欄處站著一個身穿西北白狐寬袍的男子,至於臉,看不真切。
藍墨石一經端上,倒吸和?驚歎聲不絕入耳,眼瞅著叫賣的價錢從低價一千兩飛速地往上漲,當?聽到隔壁有?人?搖鈴喊‘八千兩’時,盛允南腿一軟跌坐在地。
盛言楚好笑?地拉起盛允南:“沒出息。”
“叔,”盛允南哆哆嗦嗦地站起來,指著下麵圓盤,壓低聲音哼哼:“就那一小塊墨石能值八千兩?”
盛言楚唇角勾起:“一塊藍墨石當?然值不了?八千兩…”
話?還沒說完,又?有?人?加價——“我出八千一百兩。”
盛允南雙手扒緊柱子才沒再次軟下去,盛言楚凝視著下邊喧鬨而又?豪氣的場麵,續道:“…能在京城安家的商戶都不缺銀子,八千兩…”
一句話?就沒能讓盛言楚一口氣說完,才說到半截,拍賣場上的叫價已經升至九千兩。
盛言楚都不由提了?口氣在嗓子眼,緩緩改口:“九千兩對他們來說算不得什麼,隻是我出的這?塊藍墨石和?一般藍墨石不一樣…”
此時底下已經吵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