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從來沒有人像傅家寶一樣,用這種目光看著她。不知為何,觸及到這目光,林善舞心裡竟覺得有幾分彆扭。她有些不習慣這種奇怪的感覺,但也沒有過都糾結,而是對傅家寶道:“還坐著乾甚?快起來!”
傅家寶猛地回過神,連忙站起身迎上去,卻被林善舞皺著眉頭避開,“你是在這裡滾了一圈嗎?身上臭烘烘的。”
“啊?很臭嗎?”傅家寶抬起袖子聞了聞,興許是因為他在這裡待得有點久,竟聞不出來了。
林善舞嫌棄地瞥他一眼,“就為了找一雙破草鞋,你跑到這裡來翻垃圾?”
聽了這話,傅家寶震驚地看著她,“你怎麼能這麼說?這可是你親手編的!”
對上傅家寶不敢置信的目光,林善舞就不懂了,她親手編的用怎麼樣?不也是一雙草鞋?傅家寶那麼多好鞋子,穿都穿不完,犯得著大半夜跑來找一雙草鞋?
兩人麵麵相覷,彼此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
林善舞有些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同他道:“回去吧!夜深了。”
傅家寶又矮下身開始翻那堆穢物,“我不回去,我要先找到草鞋。”
林善舞看著背對著她、撅著屁股在那兒翻垃圾的傅家寶,真心想打他一頓。但是她又想起兩人要好好過日子的約定,於是耐下性子勸道:“夫君,夜深了,先回去吧!明日我再給你編一雙新的。”
傅家寶頭也不回地拒絕了,“我不要,再編一雙也不是一樣的了!”
怎麼就不一樣了?不也是她親手編的?林善舞盯著那個在她麵前晃來晃去的屁股,又道:“你有那麼多好鞋子,那雙草鞋你又不穿。”
傅家寶還是沒回頭,一邊翻找一邊道:“不穿我可以收起來好好放著。”
林善舞眉頭皺了一下,嘗試給他灌心靈雞湯,“每一雙鞋子,都應該有一個需要它的主人,你不必找了,興許它已經被有需要的人穿上了,你有那麼多鞋子,但撿走那草鞋之人或許出身貧苦,這一雙你用不著的鞋子,卻能陪著他走完不少路。”林善舞說的也沒錯,傾腳頭做的這些活兒雖然又臟又累,但往往能淘到一些有用的東西,因此也多的是人願意乾。
然而傅家寶聽了這話,卻半點不高興。他轉過身道:“那是我的鞋子,憑什麼給彆人穿!”
林善舞道:“你就當做了件善事成不成?”
傅家寶擰著眉頭,很不高興道:“不成。”他覺得他的草鞋一定沒有彆人撿走,它一定還被埋在這堆穢物裡等著他找回去!
而林善舞,看著又扭身紮進那堆穢物裡的傅家寶,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快要告罄了,她實在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臟兮兮臭烘烘的!於是她抽出了掛在腰上的擀麵杖,冷冷問道:“你回不回去?還是想讓我打你?”
聽到林善舞要打他,傅家寶的脊背僵了一下,卻仍倔強道:“我不回去!我要找鞋!”
好!好!林善舞握緊拳頭,覺得自己的耐心終於告罄了,她抬起手,一下子狠狠抽在了麵前的屁股上。
傅家寶嗷的一聲一蹦三尺高!他捂著屁股回身瞪著林善舞,“你……你竟然真的打我!”
林善舞嗬嗬一笑,不再跟他廢話,抬起擀麵杖又是一棒子打過去,她這幾日照顧傅家寶,清楚他身上有哪些傷口,每一下都是避開他的傷口來,卻每一下都令傅家寶痛得懷疑人生。
她一邊打一邊道:“說,回不回去!”
傅家寶:“不回去……嗷!”
林善舞又是一棒子,“回不回去?”
傅家寶:“不回去……啊!”
這堆放穢物的院子十分大,林善舞提著擀麵杖,硬是把傅家寶從東頭一直打到了西頭,打得傅家寶淚眼汪汪可憐巴巴地抬起手求饒,“彆打了,我……我回去。”
這才乖嘛!林善舞收起擀麵杖,瞬間換了副溫柔表情,說道:“那好,夫君這就跟我回去吧!”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街道司,月光將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傅家寶一邊往前走一邊還忍不住去看街道司,林善舞踩著他的影子,左手的擀麵杖一下又一下敲擊著右手手心,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傅家寶隻能苦著臉,不甘不願地回到家中。
東院的這事兒顯然驚動了正院那邊,兩人回去時,費嬤嬤正站在門口不停張望,見到他們二人的身影,才鬆了口氣。
林善舞將滿身臭烘烘的傅家寶趕進屋洗澡,才對著費嬤嬤道:“這麼晚了,有勞嬤嬤費心了。”
費嬤嬤笑道:“這都是老身本分,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頓了頓,她又道:“聽說今夜大少爺是為了找一雙草鞋才跑出去的,那雙鞋子有何特殊之處?”
她上山救人時戴著冪籬,除了傅家寶沒人知道那是她。而一雙草鞋又不能看出什麼東西,她大可以說是傅家寶離家出走前她給編的。因此林善舞也沒瞞著,說道:“是我隨手給他編的,不過一雙尋常的鞋子,沒想到他這樣在意,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他請回來。”
費嬤嬤想起大少爺回來時滿腹怨氣卻不敢明說的模樣,再看少奶奶麵上滿是不解,笑道:“老身也是過來人,看得清楚,大少爺在意不是那雙鞋,而是少奶奶的心意,可見大少爺珍視的是少奶奶這個人。少奶奶能否聽老身一句勸,待會兒大少爺出來,少奶奶好好和他聊聊,這夫妻之間過日子,少有不磕磕絆絆的,說開了也便好了。”
林善舞微微沉吟,片刻後頷首笑道:“多謝嬤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