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娘原是想趁楊氏不在,一氣兒壓倒商姨娘和青萍,重新收攏秦覽的心,此時見夫妻二人好得如膠似漆,心下頓時涼了半截,連拍馬屁的話也忘記說了。
過不得多時,便有婆子來相請,道是到了開船的時辰,秦覽送了幾步,楊氏說了幾聲留步,夫婦二人就此彆過了。
秦芬知道,如今秦覽走通了上頭的路子,已謀了個京城的職位,年底便要往金陵城裡去上任的,晉州離金陵城也就百餘裡路,算起來,便算是在家做官了,楊氏此番無甚惜彆的意思,隻怕就是為著這個原因。
初上得船來,婆子們便哄著秦芬和秦珮住小廂房,道秦恒是哥哥,該住尊位的,秦芬知道這倒不是為著拍金姨娘馬屁,而是此時男尊女卑,婆子們天然覺得秦恒是比兩個姑娘尊貴的。
秦恒一眼掃過,知道兩個廂房差得不少,便擺擺手:“我是一個人,該住小的那間,不必多說,就這麼定了。”
秦珮原還撅著個能掛油瓶的嘴巴,這時聽見,臉色才緩和一些,勉勉強強隨著秦芬道了句謝,搶先鑽進屋裡去了。
秦芬見秦恒麵上尷尬,少不得多說幾句話敷衍場麵:“三哥並不曾帶貼身服侍的,若是有什麼不便的,遣人來我這裡說一聲就可。”
秦恒鬆了口氣,點點頭:“多謝五妹了。”
兄妹二人素來無甚交情,說完這幾句,秦芬也無話再說,衝秦恒點點頭,掀起竹簾進了屋。
秦珮早已脫了外服,四仰八叉地躺在羅漢床上,愁眉苦臉:“我最怕坐船了,偏生這次急著趕路,非坐船不可,坐就坐吧,還得給彆人騰地方,煩死了,煩死了!”
秦芬由著桃香脫了鬥篷,靠坐在秦珮身邊,輕聲道:“三哥和金姨娘她們又不一樣,你煩他做什麼?”
徐姨娘是個碎嘴,早把秦府的事掰開揉碎講給了秦芬聽,連同秦恒在外院開蒙讀書,埋頭學問的事,所聽所知的,一股腦都告訴了秦芬,這時秦芬說出來,秦珮也並不反駁:“雖說三哥人不壞,可是被人占了屋子,到底心裡不痛快。”
秦芬知道,這一路山長水遠,兄妹幾個還要好生相處,若是秦珮一開始就鬨起性子,恐怕不好,於是便逗她:“你是不是不願意和我擠在一起,故意借三哥說給我聽?”
秦珮是孩子性子,受不得激,聽了這句,一股腦坐了起來:“哎呀五姐,我沒那個意思!屋子的事,我不說還不行了嘛!”
錦兒見了,大大鬆得口氣,對著桃香,也多幾分笑臉了:“出門前我帶了些點心,咱們找個碟子擺上,給姑娘們填補下肚子吧。”
桃香點頭應了下來,依言尋了個粉彩的碟子來,與錦兒揀了七八個果子點心,細細擺了個海棠花的式樣呈上去了。
秦芬一見就笑了:“你們兩個丫頭,想是出門了心頭鬆快,也弄起巧來了。”忽又想起一事,道:“六妹,三哥那裡不曾帶人服侍,隻怕那些粗使的媽媽和丫頭們也想不著這些,不如我們也給三哥勻幾個去,你說好不好?”
秦珮雖老大不情願的,卻也知道秦芬的行事是正理,撇了撇嘴,道:“五姐說好,那就好唄。”
桃香又取了個碟子,分出幾塊,要給對麵送去,秦芬卻使了個眼色,桃香一愣,頓時會意:“錦兒妹妹,這是你家姑娘的點心,合該你去送才是。”
錦兒不明其意,秦珮卻早已明白過來,小小人兒,長長歎得口氣:“笨丫頭,桃香叫你去,那就快去!”
待錦兒出去,秦珮便嬉皮笑臉地湊到秦芬身邊:“五姐,你待我可真好。”
秦芬看了看秦珮的臉色,奇道:“這話從何說起?”
秦珮一噎,又嘻嘻笑了兩聲,並不曾說話。
臨行前,商姨娘叮囑了許多,又說太太為人陰沉,又說四姐目中無人,又說五姐心裡藏奸,今日一看,太太和四姐撇開不說,五姐卻絕不是個藏奸的人,如若不然,方才直接叫桃香去送點心,也沒甚可說的,可是就這樣一樁小小的事,五姐卻也不肯占了自己的功勞,可見得是極其明公正道了。
秦珮肚子裡想了一遍,也不說給秦芬知道,隻拈了一塊酥餅,問:“五姐,你猜這是什麼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