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迎了秦芬進屋,伸手就要替她拿著籃子,秦芬輕輕避過,對楊氏行了個禮,對楊氏笑一笑:“今兒去二姐姐那裡,她說自己屋裡醃的梅子不好,四姐便提點我給二姐姐送一些,我找姨娘要了幾樣,想著給太太過目了,再送過去才好。”
楊氏微微頷首,指一指那籃子:“這裡頭就是麼?我瞧瞧。”
秦芬笑著送上籃子:“太太,蜜餞我先叫桃香帶回去了,這裡是徐姨娘漬的糖玫瑰,她聽說玫瑰茶能滋補養顏,特地醃了出來,自家先試了,才敢進給太太的。她說,有時胃口不好,飯菜吃不下,喝一碗這個,倒還能對付一頓。”
這話,便是在叫屈了。徐姨娘那個溫吞性子,絕想不出這樣的點子,這必是五丫頭自家的主意。楊氏放下手裡的奶卷子,將秦芬上下打量了幾遍。
見自己打量,這丫頭不光沒避開,反而迎著自己的視線看了過來,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就是在替姨娘討要份例。
眼前的女孩生得細眉細眼,輪廓和鼻子嘴巴與徐姨娘甚是相似,一雙濃黑的眉毛卻更肖父親,這時與嫡母說話,雖是在替生身姨娘打抱不平,話卻靈透而不傷體麵,叫人一點氣也生不起來。
那日知道真相,楊氏本就原諒了徐姨娘,隻不過她絕無可能向妾室低頭,因此也不主動去複徐姨娘的份例。
若是從前,自然有碧璽周全萬事,隔兩日便會提起了,然而紫晶在接人待物上卻是差了一截的,左右拖得些時日,竟是五丫頭來提起這事了。
楊氏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倒還不至於為一個小孩子的話動怒,然而對徐姨娘,她卻忽然起了些淡淡的羨慕。
徐姨娘出身低微,無甚才能,平日為人處事也隻隨波逐流幾個字,誰知便是這樣一個妾室,卻有個心明眼亮的女兒,算起來,老天爺待她也不薄了。
這樣好的女兒,若是栽培好了,既是貞娘的幫手,也是家族的助力,眼前不過是要一些份例,這樣的人情,楊氏自然樂意送。
楊氏輕輕橫了一眼紫晶:“徐姨娘那裡,有了藥膳,該減一減份例,這原是才回家時怕勞煩了大廚房,才不得不便宜行事。如今東西都安置妥了,也該複了她的份例,我忘了這事,怎麼你也不提?”
太太是無錯的,有錯的隻能是下頭奴婢,紫晶喃喃應下,對著秦芬道了幾句不是。
紫晶知道,依著太太的性子,肯在五姑娘麵前說這幾句,已是給了天大的麵子。她不清楚緣由,卻也知道,往後除開四姑娘,眼前這位五姑娘,也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了。
進了上房的屋子一趟,秦芬放下了紫竹籃子,身邊卻多了個紫晶一直送到院門口。
在屋外服侍的丫鬟們見了,心裡都默默咋舌,對著秦芬,行禮都更規矩些了。
秦芬對著丫鬟們的笑臉,泰然自若,紫晶特地指了個懂事的小丫鬟,一路將秦芬送回院裡。
小院裡一切如常,秦珮在廊下瞧著桃香用油紙包東西,見秦芬回來,用力招得幾下手:“五姐,你快來看,桃香打的這幾個小紙包,可真好看。”
秦芬隨手拿起一個包裹,見桃香細心地將紙包邊緣露出的紙疊成扇子模樣,確實是用了心的,於是點頭讚道:“確實是好的。”
桃香聞言,麵上漲得通紅,撓了撓耳朵,問:“姑娘,這便給二姑娘送去嗎?”
秦芬搖搖頭:“你拿到紫晶那裡,她自然替你送去。”
“呀,五姐,你能使喚得動紫晶?你莫不是在開玩笑!”秦珮瞪大了一對圓溜溜的眼睛。
桃香顯然也是這樣想的,也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秦芬。
若是從前,秦芬必定老老實實地說一些要太太過目的話,這時她卻隻是笑著捏一捏秦珮的鼻子:“什麼使喚不使喚的,說那麼難聽。”說著對桃香努努嘴:“還不快去。”
桃香今日見過姑娘對著梨花發威,已知道姑娘是個外柔內剛的,這時聽見主子又吩咐一遍,不敢再多問,一把攬過幾個油紙包,急急往上房去了。
隔得一盞茶時分,桃香果然空著手回來了,這便是把東西交出去了。秦珮見了,不由得心服口服。
原先秦珮隻當自家五姐是個老好人,此時看著,比她這傻丫頭卻又不知高到哪裡去了,說話都不自覺地恭敬一些:“五姐,院子裡日頭大了,咱們是不是回屋去,等著吃午飯了?”
往常,秦珮與秦芬親近,總愛扯著她搖晃兩下,今日卻安安靜靜站在秦芬麵前,細聲細氣地說話,倒有些對著楊氏的模樣。
秦芬也不去戳破,點點頭:“回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