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交給皇上裁定,皇上最聽信的人,除開一個昭貴妃,便是範離、荊保川這些心腹,此刻範離進宮去說,皇帝哪有不聽的?
皇帝此時舉起不定,便是差著有人推一下,範離此去,薑鶴的事情隻怕是無可挽回了。
祁王運籌帷幄近二十年,頭一次感覺到了無力,胸腔裡不由得氣血翻湧,幾乎要把血都咳了出來。
“王爺,您是否身子不適?小僧扶你回去可好?”一個知客僧路過,瞧祁王咳得實在難受,忍不住上前相問。
祁王搖了搖頭,指一指下頭:“你去給容太妃娘娘傳個話,就說我身子不適,請她回來。”
知客僧雙手合十應了個是,飛快地往下頭走去,邊走邊在心裡嘀咕,世人說容太妃和祁王母子情深,果然如此,祁王都二十好幾的人了,身子不適還要找娘,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這裡秦芬急得滿身細毛汗,隻盼著有人來搭救秦貞娘,她自知身份有限,不好在容太妃麵前貿然開口,隻好去向於姑姑搭話,誰知旁敲側擊幾句,於姑姑竟也對秦貞娘讚不絕口,聽得幾句好話,秦芬更急了。
秦貞娘到底是大家閨秀,這時早已鎮定了下來,容太妃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客客氣氣,板板正正,一個字也無紕漏。
哪怕是容太妃瞧出她有意疏離,也忍不住讚不絕口,這秦四姑娘的出身背景不論,自家可真是個出色的,她原本是忽然起意來瞧一瞧,此時卻真盤算著叫秦貞娘做兒媳了。
她伸出雙手握住秦貞娘,親切地道:“好孩子,我們投緣……”話未說完,一個知客僧就急匆匆地奔了過來:“太妃娘娘,祁王殿下說他身子不適,命我來請您回去!”
聽得這一句,容太妃頓時什麼都忘了,如今莫說是秦貞娘,便是七仙女在眼前也無暇去看,一擺袖子,扶著於媽媽便回去了。
秦芬看容太妃離去,不由得長長喘歎口氣,低聲抱怨一句:“方才這一陣,當真是叫人如芒在背,坐立難安。”
秦貞娘也難得地不曾勸秦芬,輕輕點點頭,望一望左右無人,也低聲吐出一句抱怨:“這太妃娘娘身份高貴,做派卻也太……”
下頭的話,她們是女兒家不好說,心裡卻都默默地說一句沒臉沒皮,可不是個沒臉的,瞧著人家女兒好便要上來搭訕,方才若不是知客僧打斷,隻怕那無禮的話已經說出來了。
桃香到底年紀小些,最向著姑娘們的,這時見兩個姑娘都不痛快,默默罵一句老虔婆,又問一句:“她可是太妃娘娘,怎麼行事還不如那位左僉都禦史家的周夫人?”
這樣的話秦芬不久前才問過楊氏,此時便照搬了來答桃香:“再高的身份,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跟你我一樣兄弟姐妹間長大的,百樣米養百樣人,世上有什麼樣的人都不奇怪。”
說了這些,秦芬又在心裡默默嘀咕,先帝那麼多嬪妃,偏隻這位容太妃產子遇險,誰知道是她犯了旁人忌諱,還是自己太過愚笨。
秦貞娘不知想些什麼,並不曾出聲應答,隔了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們在此不便久留,還是回城去吧。”
經曆了容太妃的事,秦芬也沒了踏青的興致,乖乖隨著秦貞娘回廂房收拾東西了,秦貞娘瞧著碧璽仔細打包首飾,忽地想起一事,喚過一個小丫頭:“去那求簽的地方瞧瞧有什麼好玩意兒,給兩位小少爺隨意買些,蘭兒,給她一兩百個大錢。”
都到這個當口了,秦貞娘還不曾忘記給兩個弟弟買玩意兒,可當真是周到得不能再周到了。
秦芬側過頭看一看秦貞娘光潔的臉蛋,隻盼著老天爺開眼,千萬彆讓這位惹人喜愛的小姑娘落入一樁不幸福的婚事裡,最好那位容太妃老糊塗了,回去便忘記秦家的人才好。
這廂秦芬祈禱著容太妃健忘,容太妃在自己屋裡卻已對著祁王絮絮說得許多,自秦貞娘的容貌說到談吐,又說到背後的家族,最末了來一句:“母妃瞧著這姑娘,是再配你也沒有的了。”
祁王對秦貞娘印象不錯,然而他確實是沒什麼娶親的念頭,更不必說賠進一個姑娘的一生,於是搖頭隻是不肯。
容太妃不由得急了:“你是嫌她出身低,還是嫌她退過婚?出身門第麼,以後秦大人還能再升官,也不一定很低,退親的事麼,這也是沒法子的,若是十全十美,也沒這麼個姑娘憑空落下來。”
這話聽著似是在勸祁王,實際上還是容太妃自己心裡的話,祁王聽了便更知道,自家這位母妃,對那位秦四姑娘實則是有些求全責備的。
祁王想了一想,搖搖頭:“我喜歡生得白淨的,那秦四姑娘不白。”
若是祁王說旁的,容太妃保準有一百句等著,說了這句,她卻是張口結舌,半天不曾說出話來。
皮膚白不白是老天爺生的,誰還能改了不成?
祁王見容太妃不再步步緊逼,心下鬆了口氣:“母妃,你老人家既出來了,便好好在此散心,我有要事需得回城去了。”
誰知容太妃又冒出個餿主意來:“你既喜歡白的,那秦五姑娘膚色挺白。”
這下換於媽媽歎氣了,便是揀瓜菜,也沒這麼個揀法的,然而對著主子,她隻能委婉些:“娘娘,那位五姑娘,聽說與四姑娘並非是一母同胞……”
容太妃恍然大悟:“是,是,我怎麼忘了這一節了。”
祁王苦笑一笑,拱手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