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劉氏走到了鋪子外。
她撐著手裡的油紙傘,笑盈盈的看了過來。隻是,下一刻,臉上的笑容卻僵在了那。
“遠時,你,你們……”
劉氏的目光先是落在顧文茵身上,然後又飛快的看向了雙花,等認出雙花便是她之前去的藥堂的小夥計時,被曬得緋紅的臉一瞬慘白如紙,嘴唇哆嗦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雙花看看羅遠時,又看看劉氏,拔腳便跑了出去,“我師父還等著我吃飯呢,遠時,文茵,你們有話好好說啊!”
劉氏一陣默然後,收了手裡的傘抬腳邁進步子,乾笑著說道:“這世界真是小,兜兜轉轉都是認識的人。”話落,期期艾艾的看向羅遠時,“遠時,我剛才找這個小夥計買了些藥。”
“嗯,我知道,那藥彆用了。”羅遠時,點頭道:“文茵來了,我下午就陪了你去回春堂。”
劉氏臉上頓時綻起抹喜色,急聲問道:“真的嗎?那,那太好了……”
顧文茵猶疑的看著羅遠時,“哥……”
羅遠時打斷她的話,問道:“那馬車裡的人是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顧文茵看向羅遠時問道。
羅遠時點頭,“你好端端的綁個人在馬車裡乾什麼?我瞧著穿得不差,像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是司大叔綁回來的。”顧文茵說道,話落目光意味深長的看向正走進櫃台,一把一把觀摩折扇的劉氏,提了聲音說道:“從南越綁回來的呢!”
劉氏的手一瞬頓在了那,回頭看向顧文茵,問道:“你剛才說什麼呢?”
顧文茵笑盈盈的看了劉氏,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問道:“你知道是誰吧?”
劉氏點頭。
顧文茵又問道:“那你知道我定親了嗎?”
劉氏再次點頭。
顧文茵又跟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和我定親的男方是誰?”
這回劉氏沒有點頭,而是搖頭。
“和我定親的人,是前朝宸王穆羲。”顧文茵看著劉氏,在劉氏驚愕的無以複加的目光裡,一字一句的說道:“前段時間我們村的羅飛……羅飛你知道嗎?”
劉氏的臉色漸漸慘白。
“那個壞坯設計哄騙我家收養的姑娘,想利用那姑娘再騙了我叔收的徒弟,好把做折扇的手藝給偷了去。不過老天有眼,陰謀詭計沒成不說,還把人給抓住了……刑都沒上就招了,說是他東家和他合謀的……噢,你知道他東家是誰嗎?”
劉氏:“……“
“東家姓李,叫李貴恒,一個黃土埋了半截脖子的老男人!”
劉氏瞳孔急劇收縮著看向顧文茵,上下嘴唇抖得不成樣,不多時便磕得滿嘴血腥味。
“你……”
羅遠時凝了目光看著抖得像個篩子的劉氏,隱約猜到了什麼,一對漆黑明亮的眸子,像燃儘的炭子似的,越來越灰暗。
顧文茵看在眼裡,心裡一瞬如同咬了個才掛枝的桔子,酸澀的讓她眼淚都想流出來。
深吸了口氣,顧文茵壓下那股酸澀看了搖搖欲墜的劉氏,也沒心思跟她廢什麼話了,冷冷說道:“你不去看看那馬車裡的人是誰嗎?”
劉氏猛的抬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撞,顧文茵不發一聲,卻是以極清晰的唇形吐了兩個字給劉氏看。
李衛!
劉氏一僵之後,突然“嗷”的一聲喊了出來,轉身便朝馬車撲了過去,“衛兒,衛兒,我的衛兒啊!”
羅遠時看著跌跌倒倒撲向馬車的劉氏,長年筆直如陡崖的背脊一瞬間宛若壓了座大山,沉沉的弓了起來。顧文茵看在眼裡,喉嚨一酸,下意識的上前牽住了他的手。
羅遠時抬頭看了過來,扯了扯嘴角,笑容未及展開,豆大的淚珠突然就從眼眶裡滾了出來,他幾乎是逃也似的撇了臉,高高抬起,逼著自己將眼裡的淚儘數咽了回去。
“哥,不完美的人生才是完美。”顧文茵緊緊的攥住羅遠時抖得不停的手,“你有我,有木荷姐,有叔,有遠辰,有我娘……我們一直都在你身邊。”
羅遠辰什麼都沒說,目光一眨不眨的看著,將李衛從馬車裡拖出來,心肝肉的喊著的劉氏。
稍傾,輕輕笑了笑,說道:“我知道的,我隻是……”
隻是什麼?
羅遠時沒有往下說,隻是慢慢將目光從劉氏身上收回來,對顧文茵說道:“文茵,哥求你件事。”
顧文茵抬目看向羅遠時,“你說。”
這一刻,即便是羅遠時要她手刃眼前的劉氏和李衛,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不想,羅遠時卻是輕而堅決的說了一句,“讓她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