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魯能為難的看了潘延生,輕聲說道:“這怕是要壞了規矩。”
潘延生一瞬呆了呆。
他們這些出海的船除了要得到轉運司的批準外,運回來的貨物也要按照轉運司規定的價格售賣。而為了賺取更大的利潤,商人們總是會想辦法讓一部份貨規避轉運司的檢查,流入黑市。約定成俗的規矩便是,買家不許過問貨物的來路,賣家也不追蹤買家的來頭!
龍涎香有價無市,他若是執意要追尋賣家,不是不可以,但這樣一來,他便壞了這約定成俗的規矩,惹起眾怒從此成為眾矢之的!有必要嗎?潘延生在心裡問著自己。
潘延生雙手攥拳,憤怒和癟屈像頭凶獸在他胸腔肆意奔逃,卻找不到出口。
許久,潘延生長長的歎了口氣,問道:“和漁幫來往的帳本,都毀了嗎?”
“回大爺的話,全都毀了。”魯能說道。
潘延生點頭,擺手說道:“下去吧,記住,從此以後斷絕和漁幫的一切來往。”
魯能驚了驚,但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他便點頭說道:“是,小的記住了。”
潘延生這才擺了擺手,示意魯能退下。
魯能揖了一禮,轉身便走,卻在走出幾步後,突然步子一頓,回頭看了潘延生說道:“爺,前兩日,懷遠街道開了家叫廣發的商行,我瞧著裡麵一個管事挺麵熟,像是韓家那個帳房的小孫子。”
潘延生抬頭看了魯能,“廣發商行?”
魯能點頭,“兩間商鋪樓上樓下打通了,很是氣派。那個姓盧的小子,讀書不行,想不到,做生意卻是靈活的很……”
潘延生打斷魯能的話,問道:“哪家的商行?誰開的?”
“暫時還沒打聽出來是誰家的商行,爺要是想知道,小的明天一早就去打聽。”魯能說道。
潘延生擺了擺手,“算了,這陽州府每年新開多少家商行,又有幾家是能開下去的,隨它去吧。”
“是,爺。”
魯能深深揖了一禮,轉身離開。
潘延生在書房又坐了一會兒,直至外麵三更鼓響,他才起身回了正院。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就連頭頂的月光這會了也鑽進了雲層,天地之間如同蒙上了一層灰色的布,借著廊簷下掛著的紗燈照射出來的微光,潘延生一路走回了主屋。
隻是,叫他意外的是,主屋竟也是一片漆黑。
恍惚間好似記得,從前不任多晚回來,屋子裡總會為他亮著一盞燈火,是什麼時候,那盅燈火不再亮起的?
潘延生想不起來,也不願去想,他站在被天光照得一片灰白的天井裡,目光複雜的看著周遭的一切,許久,沉沉歎了口氣,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