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中的渴望
顧謹最是清楚父親的老謀深算，在將父親的話聽到這裡，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父親是將賭注壓到了封亦辰的身上，覺得他有一天會取而代之這天下之主的位置。”
顧亮微微眯起來的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芒，“阿瑾，身為顧家的子孫後代，我們要做的就是穩定顧家今日在京城的榮光，成為真正的百年世家；我跟你說過，我不是那種忠肝義膽到可以為了自己的信仰與追隨拋棄一切的人，反而我可以為了一切而放棄做我自己，哪方有利，哪方就會是我的歸宿；這不是投機取巧，而是識時務，想要在朝堂上站得穩，想要在京城博得一方地位，我們必須要將這三個字運用得爐火純青。你真以為為父能走到今天，依靠的都是自己過硬的本事嗎？除了真本事，你更要學會腹有乾坤、斡旋八方之能；我收留封亦辰，算是在他麵前掙得了一份最大的情麵，將來他若起事成功，我顧家也能掙得幾分從龍之功，萬一他要是失敗，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他舍棄，絕對不會讓他連累顧家。阿瑾，狡兔尚有三窟，我們，自然要給自己多留幾條後路，這樣才有穩贏的把握。”
顧謹早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隻老狐狸，可沒想到這老狐狸耍起心眼來，連他都是自愧不如的。
難怪這些年來，許多的世家大族都被梁武帝鎮壓削弱勢力，隻有他們顧府，卻是越來越有水漲船高之勢；以前他一直天真的以為，是他們的能力被梁武帝所欣賞，畢竟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兒子，那都是有真本事的。
可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這一切的榮耀，應該都跟父親在背後斡旋有關吧。
看著沉默不語的長子，顧亮能夠理解他此刻內心深處掀起來的驚濤駭浪，畢竟剛才那番話實在是太直白，而他這個長子又是個頗有幾分性情的人物，所以，想要長子理解他，苟同他的想法，多少有些困難。
想到這些，顧亮就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連聲音都跟著低沉了下來：“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渴望自己能夠忠心耿耿的隻追隨一位明君，儘心儘力的輔佐與他，造福蒼生百姓，可是，眼下大梁的局勢看似平穩，實則卻隱含動蕩，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這點願望又怎麼可能實現？阿瑾，為父老了，這顧家的天我頂不了幾年了，你雖善有謀略，但性格始終過於忠厚，若有一天為父撒手人寰，這偌大的顧府你一人可能撐得住？為父擔心你，擔心朝兒和嬌嬌，甚至擔心你那個不成才的弟弟，所以，才想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時候，為顧家掙來更好的保障，這樣就算是有一天為父真的走了，也能安心。”
顧謹聽著父親痛心疾首的話，鼻頭一酸，立刻跪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來：“都是兒子沒用，讓父親如此操心。”
“真是個癡的，為父又沒有責怪你，你怎麼就先跪下又哭了呢？”顧亮將愛子從地上攙扶起來，瞅著他臉上的淚，忍不住笑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掉眼淚，若是被朝兒和嬌嬌看見，指不定會怎麼笑話你。”
顧謹孝順，眼淚奪眶而出隻是因為聽見了父親說出來的這番肺腑之言，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再說，在自己的親生父親麵前落淚，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好丟人的。
所以，麵對父親的打趣，顧謹隻是抿著唇角輕輕地笑笑，道：“父親，兒子明白你的苦心，在兒子的心裡，你一直都是兒子最尊敬的人，是嬌嬌最喜歡的祖父；兒子知道，你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你想要下個雙重保險，這樣不管將來誰坐在龍椅上，顧家的榮華富貴都能保住，你的苦心，兒子都能懂。其實，如果今天兒子站在你的位置上，可能也會這麼做；因為正如父親你所說，身為顧家的子孫，我們不能隻有自我，我們要為顧家的將來、顧家的所有人做好盤算；兒子覺得，為了大局犧牲自我的人，不是卑鄙之人，而是大義之人，父親在兒子的心裡，就是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家人、親人、族人犧牲自己一切的大義之人。”
顧亮微眯著的眼睛慢慢地睜開，借著書房裡明亮的光火，看著站在麵前的長子。
這是他最疼愛的兒子，他對他寄予厚望，更是欣賞他的品行，原本以為自己近乎卑劣的做法會在兒子的心裡多少留下點恥辱的痕跡，可沒想到他在有生之年，卻能聽到這樣一番近乎能夠救贖他的話。
這要他如何不激動？如何不熱淚盈眶？
這些年所有的付出和謀算，在這一刻幾乎都得到了最大最好的回報，他顧亮在有生之年，能生育教養下這麼優秀懂他的兒子，是他最大的福氣。
一時間，書房裡父子二人皆是紅了眼眶，在彼此交彙的眼神下，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和想要說卻不必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