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剛才的那些話是眼前之人對她說的,他在厲聲的質問她,她算什麼東西?難道在他的心裡,她這個親姐姐已經淪落到這般地步了嗎?
忽然間,她像是明白了葉瀚文在臨走前對她說的那些話;他告訴她,皇上根本就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在乎她,這些年來他之所以會對她好,不過是將她當成棋子來利用罷了,等哪一天他倦了,對她的存在價值不再感興趣了,他就會徹底的拋棄她。
在今日之前,她還將葉瀚文的這番話當成絕不可能發生的笑話來聽,可如今看來,葉瀚文的那番話卻是一語成讖,一下就道破了所有的真相。
眼淚,慢慢的從溫憲長公主的眼眶裡滑落下來,她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麼皇上會將她叫來攬芳宮,原來,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今天處置她。
溫憲長公主說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心灰意冷嗎?不!好像她的心連冷都感覺不到的。
她的目光越過梁武帝看向打開的殿門,殿內的陳設早已蒙上了厚厚的塵埃,四處織結的蜘蛛網隨處可見,還有空氣中浮動的灰塵,像小醜一樣在她肉眼可見的地方跳躍著,好似在嘲笑著她的一切,諷刺著她的一切。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平複下來,慢慢抬起頭,用一雙淚目看向梁武帝,聲音也不複先才那般激動,道:“原來皇上今日將本宮召進宮,是要來跟本宮秋後算賬的;瞧,你連位置都找好了,居然頗費心思,要在母妃生前生活過的地方處置你唯一的親姐姐嗎?皇上這麼做,難道就不怕九泉之下的母妃會因為你的行為而傷心難過嗎?”
聽見溫憲長公主提起生母,梁武帝本就清冷的雙目中更像是降下了寒雪,光是看上一眼,就覺得冷到了骨子裡。
“皇姐還真是自以為是,你覺得朕挑選在攬芳宮見你,真的是因為你嗎?”
梁武帝輕輕地搖著頭,不再看溫憲長公主一眼,而是轉過身,看著敞開殿門的正殿:“當年在朕登基稱帝之後,就命宮人將攬芳宮封起來了,這些年來,這座小小的宮殿就像真的被遺忘似的,再沒有被人提起。但朕很清楚,朕一直記著這裡,哪怕是多年未來,當朕踏進這裡的一刻起,所有的回憶就浮現在朕的腦海裡。”
“當年母妃走的時候,朕的年紀還小,可是皇姐應該對母妃有印象吧,但讓朕沒想到的是,這些年來朕故意忽略這裡,沒想到連皇姐你也選擇對這裡避而不見;看來皇姐同朕一樣,皆是心狠之人,這些年來你從未將母妃真正的掛在心裡,何必又在剛才故意提起母妃,還是說,你現在為了目的真的可以不擇手段,哪怕是親生母親的英靈你都要拿來利用?”
溫憲長公主跪坐在地上,身上華麗的裙衫匍匐在落滿灰塵的地上,與此刻形容狼狽的她頗為相得益彰。
現在,她已經哭不出來,心裡全部都充滿了諷刺的感情,“皇上想要治罪本宮,大可以明明白白、堂堂正正的來,何須要跟本宮說這些冠冕堂皇、聲聲斥責的話?本宮知道,本宮已經惹了皇上的厭棄,對皇上來說,本宮也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正如皇上所言,這天下都是你的,本宮的這條性命對你來說又何足掛齒?”
“隻是……”溫憲長公主抬起頭,看向梁武帝:“當年本宮要是知道在皇上的心裡,隻是一顆被利用的棋子,本宮絕對不會做出背叛父皇、背叛太子哥哥的事;本宮早就該想到,皇上是個十分薄情寡義的人,為了自己,什麼都能做到。當年你能為了皇權逼死兄長,氣死父皇,今日你同樣也能為了這權利,將自己唯一的親姐姐賜死。但,本宮先把話說在這裡,希望皇上待百年之後不要後悔曾經所做過的一切,不然,你心中必然痛苦無比。”
梁武帝狹長的眸子因為溫憲長公主的話用力的收了收,顯然是很不高興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
隻是,他也不願意對現在的她多言,有句話她說對了,她這些年來的行為的確是漸漸磨光了他對她的耐心,既然這個女人已再無可用價值,且總是給他闖禍,那他也沒必要再留下她為自己添亂。
所以,在深深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溫憲長公主後,梁武帝頭也不回的走出攬芳宮,將跪坐在身後的溫憲長公主一人留在這裡,孤獨的看著這滿眼斑駁淒涼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