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顧言玲,則是在聽到珞梅阻止的聲音後,立刻露出不愉之色,板著臉道:“在府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三妹妹是個寬厚仁慈的主子,對待身邊的下人也是格外的好,府中上下不少伺候的奴才都以進芙蓉院為目標;可沒想到這下人疼愛的過頭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就比如說眼下,主子們正在說話,不懂規矩的下人就敢跳出來插嘴,實在是不知所謂。”
顧言玲冷聲斥責的樣子讓顧言熙微微怔了下眼睛,她倒是沒想到,她這個二姐姐訓斥起人來,也是很有架勢的;看來她是真的很想讓自己陪著她一起去泡藥泉了,居然會這麼生氣的叱責珞梅。
至於珞梅,倒是沒料到自己會從顧言玲這裡得了一頓數落。
雖說自家姑娘往日裡是挺疼愛她們的,可是她們自問也從未做過真正衝撞主子的行為;何況,她家姑娘是嫡出的姑娘,這樣身份的人才算是理直氣壯地主子,二姑娘雖說是二老爺的孩子,可是生她的生母卻是個妾,這樣不倫不類的身份,也敢當著她們姑娘的麵說自己是主子?
一時間,珞梅覺得好笑極了,臉上的鄙夷之色更是沒有遮掩,明晃晃的就刺痛了顧言玲敏感的神經。
顧言玲這些年來一直都活的自卑而謹小慎微,這段時間之所以有了點底氣,無非是江氏被休、顧言雯被送走後,她在恒光院裡的日子過的好了些;這種安逸的時光讓她漸漸有些衝昏了頭腦,一時間顧言熙有的身份和東西她都開始渴望。
但,在她的骨子深處還是有一點往日的自卑,這股自卑感平常時間不會冒出來,可是,當她覺得對方在瞧不起她的時候,那被一直忽略、壓抑的自卑就像被放出鐵籠的猛獸,噬咬著她脆弱可憐的自尊心,讓她漸漸惱羞成怒。
故而,在意識到珞梅在嘲笑她的時候,顧言玲一直佯裝的寬厚溫和的假象終於裂出一道裂痕,此刻的她,因為當著顧言熙的麵不敢真正的發怒,可是又因為從珞梅這裡得到了羞辱,無法控製自己的怒火;一時間,兩股情緒同時出現在她的臉上,立刻就讓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猙獰可怖。
平日裡溫和的就像一個小羊羔一樣的人,忽然不想當羊了,將身上的羊皮扯下,露出灰狼的本質來,彆說是讓珞梅驚了一跳,就連顧言熙也眉心蹙緊,一眼警惕失望的看著因為憤怒而胸口不斷起伏的二姐姐。
在這一刻,顧言熙終於意識到自己過去有多眼瞎,不然,她以前怎麼會將麵前這個麵目全非的人當成是自己此生最值得珍惜的好姐妹那般肝膽相待,如果說昨天的顧言玲已經讓她十分失望,那麼眼下的顧言玲更像是一盆冷水劈頭蓋臉的將她澆了個通透,讓她徹底在此刻清醒過來。
對顧言熙來說,眼前的女人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對她溫柔至極的二姐姐,她對她來講就是個陌生人,一個不斷地給她使絆子,甚至還對她身邊的貼身丫鬟露出熊熊凶意的可怖女人。
麵對這樣一個人,顧言熙知道,她已不必對她再心存猶豫和善念,她隻要將她當成顧言雯之類便可。
所以,在聽到顧言玲訓斥珞梅的話後,顧言熙在深深地做出一個吐氣的動作後,便道:“二姐姐不必如此生氣,珞梅剛才的那番話的確是真的,這段時間我雖然用藥泉溫養調理身體,可文大夫也說了,這泉水固然對身體不錯,可是泡的時間長了也不太好,所以要我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況合理的安排時間來泡;這個時候的確不是我往日泡藥泉的時間,但,既然二姐姐誠意相邀,我也不能推拒;這樣吧,我陪著二姐姐一起去藥泉,到時候二姐姐下到泉水中泡著,我坐在岸邊同二姐姐說話,如何?”
顧言玲一怔,沒料到顧言熙居然會這般袒護自己的丫鬟,當場就覺得自己又丟了麵子,一張臉瞬間變成了紅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但她此刻的姿態卻是擺的十分耐人尋味。
“是我在為難三妹妹你,也是我剛才的話過於放肆了;珞梅是三妹妹你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她剛才的那番說辭其實也是為了三妹妹的身體著想,也是怪我一時沒有控製好自己的脾氣,這才不經三妹妹的允許,出口教訓了珞梅這丫頭,還請三妹妹不要生姐姐的氣。”
如果是以前,聽到顧言玲說出這樣的話,顧言熙一定會出言寬慰她,甚至為了顧言玲,或許還會做出訓斥珞梅幾句的樣子。
可如今,顧言熙在看見顧言玲這幅惺惺作態後,卻是忍不住在心裡發出一聲冷笑,但臉上的笑容卻是絲毫未變,道:“珞梅的確是我最得用的丫鬟,平常時間連我都舍不得說她兩句,二姐姐既然意識到自己錯了,下次,就不要再犯。”
顧言玲用力扣緊了手指,睜大了眼睛看向顧言熙,像是在確定剛才她聽到的那些話是不是從顧言熙的口中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