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和小乖走了,顧時深此時才目光審視地看過去。
他沒開口,隻一下一下地指尖點著桌麵。
歐文也沒開口,仍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視顧時深傾軋過來的壓迫感為無物。
顧時深眸光微閃,這個人有點意思。
良久之後,顧時深打破沉寂:“恭喜你,你被解雇了。”
聞言,歐文怔了一下。
他他他他竟然被解雇了!!
他十項全能的歐文,以雇主百分之百的滿足感為使命的歐文,事事都做到極致完美的歐文,竟然被解雇了!
這絕對不行,他不能容忍職業生涯裡存在“解雇”的汙點,這不完美,即便是暫時的兼職。
“顧先生,請容我解釋。”歐文邊說邊摸出平板,點出其中一份文件放到顧時深麵前。
他伸手虛引:“您請看,我並非有意隱瞞,是本身存在保密合約,我不能讓小先生知道這一切。”
歐文說的“一切”,在文件裡說的很清楚。
文件顯示,他是顧野母親在世時,為他雇傭的私人助理,任職期限到顧野成年,薪酬已經一次性支付。
最重要一點,顧野母親提出,不能讓顧野知道歐文助理的身份,她要歐文以父係師長的身份陪伴顧野成長,多少彌補顧野缺失的父愛。
顧時深不吃這套,他嗤笑一聲:“你的年紀,可生不出顧野那麼大的兒子。”
哼,要什麼人都能給那小子父愛,那他這個老子還拿來做什麼?
顧時深越看歐文越不順眼,他就奇怪這人能力不差,怎麼就甘心在他家打雜工?
弄了半天,原來是跟他搶兒子的。
顧大佬防賊一樣護著自個小窩,爪爪圈著窩裡兩隻不知事的小崽崽,戒備地盯著歐文。
“解除雇傭合同,違約金我出。”他二話不說,摸出支票本就要拿錢砸人。
用錢打發了,趕緊滾遠點,他一刻也不想看到這人。
歐文整個人都懵了,事情的發展怎麼成了這個亞子?
在知道他是小先生私人助理身份後,難道不該是為小先生高興嗎?又不用他支付薪水,平白得個他這種全能助理,這不是華國說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麼?
而且,他能除草會修剪,力氣大搬得動大石頭,還能清洗遊泳池,簡直物超所值,不要太物美價廉。
老板常感歎,他這樣的人才,走哪都是被人搶著要。
但現在歐文懷疑人生了,顧時深就不要他,寧可倒給錢都要解雇他!
顧時深沒耐心了,他掃了兩眼平板上的合同,按著當初薪酬的五倍,唰唰開出支票,再簽字蓋章,嗤啦撕下來丟給歐文。
“通兌通取,一個月內有效。”顧時深霸氣十足,他雖然坐輪椅,但氣場強大的像頭遠古凶獸。
歐文淩亂又魔幻。
老板,這裡有人乾了我渴望,但你一直不對我乾的事——拿錢砸我!
顧·霸總·時深一揚頭:“還不走?”
歐文捧著平板,平板上躺著支票,表情恍惚腳步虛浮地走出顧時深房間。
顧野偷偷摸摸等在屋外,他探頭探腦看見歐文出來,連忙朝他擼嘴,發出“噗呲噗呲”的聲音。
歐文開門,出門,關上門。
顧野上下打量他,驚疑不定:“他都問你什麼了?你都說了哪些?”
歐文看著他,慢吞吞回了句:“顧先生拿錢砸我。”
顧野震驚了,啥啥玩意兒?
歐文繼續說:“我說我是你母親請的私人助理,顧先生就要求解除合同,砸錢趕我走。”
顧野撚起那張支票看了看,好家夥整整三千萬!
他二話不說,直接把支票揣兜裡,給歐文沒收了,還理所當然的說:“我爸的錢沒你份,他讓你走你就趕緊走,以後除非我找你,不然彆來了。”
歐文沉默了,被解雇,從此他的職業生涯就不完美了,還被錢砸了,被人趕出來,然後錢又被拿走了。
那是,砸他的錢……
顧野斜眼看他,竟然從歐文臉上看出了絲絲委屈。
他抬手拍對方肩:“回去找你老板讓他拿錢砸你,我家顧爸爸賺錢養家不容易。”
說完這話,他直接撇下歐文進門。
歐文很難過,他摸出手機給老板去了電話。
歐文:“老板,顧時深拿錢砸我,我受到了羞辱,你什麼時候也拿錢羞辱我一下?”
老板:“……”
顧野悄悄進門,心裡的小得意咕嚕咕嚕從心臟冒出來,他要是有尾巴,這會就翹天上了。
歐文一說顧時深拿錢趕他走,顧野刹那就明白過來顧時深為什麼要那麼做。
一怒擲千金,那全是因為他啊。
顧時深雖然經常表麵上嫌棄他這個養子,可實際心裡還是在意他的。
生怕他母親請的人把他拐跑了,索性把歐文趕走,還不跟他說。
顧野在書房門口站了會,少年有點猶豫,顧時深對他的感情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作為兒子他如果不回應的話,爸爸是不是會很失望?
他還沒想好,顧時深就開門出來了。
顧野窘迫地捏了捏手,又踮了踮腳,吞吞吐吐:“那個……”
顧時深關上書房門,邊往房間去邊等著顧野說。
顧野跟在他後麵,巴巴的像條黏父親的小狼狗崽,想親近,但又對父親這個角色有著天然的敬畏感。
於是小狼狗崽搖著尾巴,試探地伸出一隻小爪爪靠近,對方沒反應,那小爪爪再靠近一點點……
一直到顧時深停到自己房門口,顧野一句話都還沒說出來。
他擰眉:“這麼晚還不去睡?明天不用上課的嗎?”
要是平時,顧野隻當是句很普通的話,可現在他竟然從這話裡聽出了潛藏的絲絲關心。
顧野磨蹭到自個房門口,他握著門把手,門把手的冰冷浸透掌心,像一管強心劑,讓他鼓起勇氣轉身。
“爸爸,”他真心實意地喊了聲,注視著顧時深眼睛,用M國人特有的奔放直率說,“我愛你。”
仿佛遭雷劈了的顧時深:“……”
愛什麼愛?
急!我兒子傻了,我現在是該給精神病院打電話,還是先把人按地上揍一頓,揍回正常?
父子兩人對視著,齊齊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令人窒息的尷尬縈繞在兩人中間,黏糊糊的,像渾身上下都被淋了粘稠的漿糊,甩都甩不掉。
在這種尷尬氣氛中,兩人同時察覺到第三道視線的存在,尋跡看去。
隻見團子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一條縫,從那縫隙裡,透出一雙黑亮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望著兩人。
顧時深:“……”
顧野:“……”
小寶貝兒,誰教你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