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顧皎卻隱約對李恒那番人命輕重的話有點感覺。
她遞了一塊乾淨的手帕給溫夫人,顧左右而言它,道,“李恒似對士族頗多意見,什麼深仇大恨呢?”
溫夫人將手帕在眼角按了按,待平複了心境才道,“本朝傳國不足四十年,傳言他乃前朝皇子遺在民間的。生母是胡人,長得白膚藍眸,妖魔一般。蠻人不懂禮教,過大禮的時候居然對老爺說,有錢沒錢,結了婚好過年。簡直奇恥大辱,拿我顧家當什麼了?從未有過下聘和迎親距離這麼近的,胡鬨至極——”
海婆道,“寒族畢竟是寒族,即便曾是皇族,到底是胡鬨的多。”
“皎皎,如果可以,咱們萬不想和他結親。”溫夫人道,“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顧皎聽得頭痛,皇族、寒族、士族,纏在一起攪不清楚。這書的作者簡直亂七八糟,曆史上各個時期的稱呼規矩全糅在一起。她道,“娘,我懂你苦心。”
她便不多廢話,又自顧自看起書來。
龍口顧家在顧青山父親那一代發家,為他聘了隔壁縣的地主大戶溫家的大小姐。顧青山成婚後,和溫夫人共育了兩子一女。長子顧璋十九歲,在外求學;次子顧瓊十五歲,幫著迎客和準備婚宴。顧青山另有幾個兄弟,或管著大小莊子,或去河西郡城中找了差事。現顧家莊子裡聚居的族人,皆依附顧青山這房過活。特彆是他攀上裴大人的大腿後,連連兼並了周邊許多好地,一時間風頭無兩。
顧皎看到些許不明白的地方,溫夫人便點著家譜給她講一些故事。話題不知覺又偏到郡守大人身上去了。
說裴大人被困郡城的時候,顧青山曾串聯過周邊幾戶地主,試圖組織鄉勇將他救出來。可惜雜牌軍肯定比不過正規軍,一群人還未抵城,首先便膽怯,自行散去大半。顧青山深恨,眼睜睜看著裴大人屍身被侮,噴了好幾口血。
海婆幫自家夫人解釋,“咱們老爺在河西郡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李恒做出此等惡事,天地不容。朱淵假惺惺斥責一番,將他貶到咱們龍口來。不想他一邊借剿匪震懾眾人,還妄圖聯姻,用老爺的名聲來洗清他的名聲。”海婆痛心地看著顧皎,“此等惡人,老天自會收了他。”
收?怎麼收?背後恨得要死,當麵不還得把臉湊上去被打麼。嬌生慣養的女兒嫁出去,千辛萬苦積攢的家財也送出去。
“皎皎也不必害怕,海婆會陪你去李家。”溫夫人輕輕握住顧皎的手,“我隻你一個女兒,再不肯你出任何事。”
顧皎抬眼看著她,反手拍了怕她手背,用力“嗯”了一聲。
院中紅燈籠高掛,四麵貼滿了紅色大喜字。院外偶爾能聽見男女親戚和執事的下人路過,嘰嘰喳喳的談話聲。大約有溫夫人和海婆的交待,都知道這門親事結得倉促且不開心,因此很自覺地不來打擾。
顧皎白日看書,晚上背誦。累了便去廊下走一走,冷了便會去烤火。海婆見她當真用功,也很有些敬佩的意思。溫夫人身體弱,撐了兩個白天便熬不住,回去養病兼待客了。
天黑,屋中油燈逐漸弱起來。
她看得苦悶,合上書本,起身活動身體。因炭火日夜不停燃燒,屋中積了不少火氣,令人頭暈。她推開窗,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廊下紅燈籠安靜地亮著,院中白雪鋪了一層。
一個小丫頭坐在小凳子上,裹著一床厚衾,打盹點頭地守夜呢。
她笑了一下,可對著白雪的冷光又笑不出來。
這幾日忙著學東西,通曉李恒的壞處。好話歹話說儘,唯獨沒提的是洞房和生子的問題。大約在顧家人眼裡,並不是大問題。可她實在無法突破自己的心裡防線,即刻和一個凶名在外的陌生男子睡同一張床。
她咬著手指想了許久,半晌開了窗,艱難地翻出去。
洞房暫時是不想洞的,那就在雪地裡凍半宿,先生個病在說。
要李恒不管不顧硬來,便是真畜生;若他還算是個人,不和病人為難,姑且——就多了幾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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