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皎睡不著,即使眼皮在打架。
她抱著被子角縮在床內側,這和溫夫人教的不一樣啊。
婚前教育,溫夫人特彆提了諸多房中事。她問她睡覺的位置如何安排,她想當然就說,男在外,女在內。溫夫人搖頭,連說不對。男人們白日忙累,晚上若是睡不好,次日便什麼都乾不成,因此,得睡裡麵。
她不懂,問為什麼。
溫夫人說,女人得負責夜間換炭火,倒水,使喚丫頭,早起處理各種家事等等。睡外麵,起床的動靜小些,不必打擾他們。
可李恒怎麼不講規矩?他睡外麵了,她半夜燒起來要喝水、起夜,怎麼辦?難道都憋著?
另外,他不喜歡丫頭伺候,難道以後房中穿衣、脫衣諸多雜事,都得她親自來?按理說,好像妻子是得親自照顧丈夫,可是,她乾不好這活兒。
顧皎呼吸困難,鼻子塞得不行,隻好慢慢地翻個身,臉對著牆壁。半晌,縮得累了,又緩緩地再翻個身,卻對上了李恒的背。
房中的燭火滅了大半,但仍有幽光,能見到他白色寢衣淡淡的邊緣。他睡覺十分安穩,呼吸也趨近於無,整個人幾乎不動彈的。
她睜著眼睛,研究他垂在肩膀上的一縷長發。現代的時候,也有男人留長發,但好看的畢竟燒。不想李恒束發好看,放下頭發更好看些,特彆發質還好,既濃且黑亮。據說他母親是胡人,才得了白皮膚,立體五官和藍眼睛。不知他母親又該美成什麼樣了?怪不得他喜歡帶個鬼麵,在戰場上,他的臉確實太沒有威懾力了。
“彆動來動去。”他突然開口。
顧皎嚇了一跳,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了,怎麼還有意見?想了想,還是平睡更容易些,又慢慢將身體放平。
李恒猛地坐起來,側頭看著她,眼睛在暗夜裡發光。
她忙用塞在枕頭下的手帕擦了擦鼻子,悶聲道,“我身體很痛,不是故意的。”
其實在腹誹,若真不好睡,可以另外去找房間。她就不信,他堂堂一個將軍,難道找不著安睡的地兒?
“睡不著?”他很不懷好意地問。
顧皎頓了一下,“馬上就能睡著,真的。”
說完,她立刻將眼睛閉起來。
人失去了視覺和嗅覺,眉間的第六感便十分敏銳起來。她感覺得到他湊得很緊,鼻息弱弱地打在臉頰上。他似乎在端詳,也在衡量,到底要不要張口吞下她這弱雞。半晌,一隻手落在她下巴上,順著頸項往下。
顧皎咬著牙,強行控製自己彆發抖,可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李恒在她正發育的位置,不緊不慢地撩了一把。
她忍不下去,睜眼,“將軍,我還病著。”
“害怕?”
這不是害怕或者不害怕的問題,畢竟還算是陌生人,又剛被他欺壓了一陣,任誰也心有芥蒂吧?不過,能做不能說,說出來就是得罪人。她隻好憋著,呼吸困難的摸樣。
李恒應是無聊了,嗬了一聲,“身無二兩肉,且養胖些再說。”
手,便抽了出去。
顧皎咬牙,是,確實是個骨瘦如材的黃毛丫頭,最好一直都沒肉。
顧皎死裡逃生一般,數著數兒慢慢吐氣出來。才第一天晚上,已經這麼難熬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難道真讓含煙頂上來?大爺喜歡不喜歡另說,主要她自己膈應。含煙可是個嬌滴滴的姑娘,也是個人呀。她肯定沒有多餘的選擇權,難道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被彆人這樣定了?
她要想得更清楚一些,卻再也頂不住累和病,沉沉睡去。
這次的夢又更殘酷,除了被岩漿灼燙之外,還有高山重壓著她,動也不能動。
顧皎努力掙紮,想要擺脫束縛,結果越掙越纏得緊。她張口就要罵,發燒就得了,怎麼還來鬼壓床?
這一罵,便叫出聲音來,徹底醒了。
窗外月色襯著雪色,將房間裡照得一片雪亮。
李恒雙手抱胸,坐在床邊凝視她,而她整個人斜躺著,霸占了大半張床。
這是,把他給擠開了?
顧皎立刻將手腳縮回去,規規矩矩貼著角落。可不得了,怎麼睡著了還去招惹煞神?
李恒在黑暗裡瞪著她,顯然是在壓火。
顧皎捂嘴咳嗽兩聲,弱弱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實在習慣了單人大床,旁邊有東西礙事本能就要踢走。
靜默了許久。
顧皎卻覺得喉嚨乾裂起來,呼吸也帶著火氣。她稍稍坐起,軟軟地道,“將軍,我想喝口水。”
能讓讓嗎?能彆擋著下床的路嗎?
他悶了會兒,沒動靜。
顧皎無法,頭暈腦脹想挪出去,儘量彆沾那煞神的衣角。
結果一聲嗤笑,他撩開帳子,伸臂將旁邊溫著的水端進來。
顧皎低頭看看水杯,再抬頭,卻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
“不喝?”
當然要喝。
她立刻接了水,一飲而儘。甘泉入喉,立馬舒坦了。她歎息一聲,順手將杯子還給他,“謝謝。”
李恒用力將水杯放回去,但又似乎睡不著了。他下床,站在踏板上,似乎在思考。片刻後,徑直去箱子間,一番倒騰,不知搞些什麼名堂。顧皎側耳聽了一回,然耳朵嗡嗡亂響,也聽得不是很清楚。
又半晌,人走出來,將一床衾被丟在踏板上,鋪平。所有動作十分乾脆利落,沉默中帶著較勁的味道。
顧皎心下有所覺,忙主動道,“擾著你睡覺了?明日你忙的事多,要不我睡踏板,你睡床?”
李恒不搭話,將枕頭扯下來,直接躺下了。
顧皎暗暗伸了下舌頭,暗暗慶幸汗出得多,沒有便意。否則,將更尷尬了。
次日一早,顧皎被屋中細細的聲響驚動的。
含煙正在調洗漱用的溫水,楊丫兒已經選了好幾套衣服搭在屏風上,幫她配。
“小姐醒了。”含煙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