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要幫著子舒姐撒個謊遮掩一下?可她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若真的撒謊遮掩,說不定事情還敗露得更快些。 許是睡了一覺的原因,林子佼覺得頭腦清醒了許多,身體也不像昨天那般難受。 她已經知道這不是夢,而且接受了這個現實,既然已經重生在這個身體和這個年代,林子佼決定,她要好好的活著。 上一世的她成長在農村,和馮謙的婚姻生活也不幸福,她的內心裡其實特彆羨慕子矜姐這個生長在城市裡,又嫁了個好男人的幸福女人。 林子佼忍不住想,也許老天爺知道她前世的委屈和對子矜姐的羨慕,特意讓她重生在子矜姐的身上,讓她體驗一下子矜姐的幸福生活,讓她可以彌補前世的遺憾。 想到這兒林子佼興奮起來,是的,一定是這樣! 以後,她就是林子矜了,她要以林子矜的身份幸福的生活。 這一次,她再不用委屈求全,和馮謙那渣男結婚再離婚,也不用為了家庭和孩子而耽誤事業,她要評職稱,她要出專家門診,她要搞學術研究。 前世,因為林子佼沒有評上職稱,導致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一些難度高的手術,雖然實質上是她主刀,對外卻要冠以科裡主任或副主任的名頭,而她的門診量雖然是科裡最多的,很多病人都是慕名而來,卻從來沒有掛過專家門診的號。 她表麵上看著淡泊不爭,其實心裡卻也憋著一口氣,誰願意自己明明醫術高超,卻因為職稱的原因被埋沒被低估呢? 1976年12月底,前世的這個時候,林子佼還隻是個八歲的小毛孩,在農村裡過窮日子,每天隻想著能吃頓飽飯就滿足了,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走得最遠的地方就是離開大隊到公社,哪裡有這麼好的條件? 今世的學習和生活條件比起前世好了不止一倍,再加上她擁有的比這個時代先進的知識,她所熟知的後世走向,她一定能事業家庭雙豐收,走上成功之路。 林子佼越想越激動,爬起來穿上棉襖棉褲,正摸著黑伸腳去地上找鞋子時,門開了,鄭桂花走了進來,拉著了房間裡的燈。 林子佼立即下意識地看向旁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林子舒不見蹤影,她心下想著,該怎麼跟大嬸解釋呢? 說不知道,還是說實話?就說子矜姐半夜就悄悄走了? 忐忑中,隻見鄭桂花的目光掃過炕上的鋪蓋,卻什麼也沒問,隻是過來摸了摸林子佼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說道:“這锛樓頭(額頭)涼涼的,看來是真好了,起來洗洗臉吃飯。” 說著不待林子佼說話,便開門出去,就像根本沒發現林子舒不在家似的。 林子佼看著房門發呆。 …… 大嬸啊,你也太心大了,難道不該問問你閨女去哪兒了嗎? 吃早飯的時候,林子佼見到了大爹林家明。 早飯是大米稀飯,白麵饅頭,吃飯用的小炕桌擺在地上,桌上放著一盤酸蔓菁鹹菜。 身材壯實,穿著乾部服的林家明坐在小板凳上埋著頭吃飯,時不時的挾一筷子酸蔓菁,偶爾看她一眼,也不說話。 林子佼對這副情狀很是熟悉,當年她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端著一副長輩架子,從來不肯跟兒女晚輩多說一句話,晚輩們見了叔伯輩的老人,都像耗子見了貓似的,從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就連自己那個天不怕地不怕,調皮搗蛋的弟弟林子維,見了這兩個老的都要老實一會兒。 林子佼記得,自己的父親直到過了六十歲,才開始願意同晚輩多多少少聊幾句家常,有時外孫和他開句玩笑,父親還覺得很失尊嚴,慨歎自己是貓老不捕鼠了。 這老林家的男人倒是都一樣,林子佼思忖著,默不作聲地低頭吃飯,想著1976年的她自己應當才八歲吧,八歲時自家平時吃的都是什麼? 那時都吃玉米麵糊糊,玉米麵發糕,看著金黃金黃特彆漂亮,可是吃在嘴裡怎麼也沒有白麵和大米好吃。 尤其粗糧不扛餓,她還不敢吃太飽,糧食要緊著下地受苦的人吃,孩子們不乾活,一般都是很自覺地吃個半飽就放碗。 對麵的林家明很快吃完飯,將筷子一放對丁桂花說道:“先彆讓子矜去上課,索性等過完元旦再說吧。” 鄭桂花頭也不抬地答應著:“好,我一會去學校跟老師請假,那個學也沒什麼上頭,教室裡凍得連猴也拴不住,這段兒時間又學工,成天去校辦廠子裡乾活,成了他們的免費工人。” 林家明用手掌抹了抹嘴站起來就走:“我上班去。” “噢,我洗了鍋也上班去。” 林子佼忙放下筷子:“大……媽,你上班去哇,我洗鍋碗。” 鄭桂花奇怪地看女兒一眼,心下有些奇怪,自家這懶女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人說鬨一次病長一個本事,那是指吃奶娃娃,這都十六的人啦,病一場還真能長本事? “不用了,你回炕上躺著吧,我洗。” 林子佼被鄭桂花的目光瞅得有點心裡發毛,老老實實地把碗筷摞起來端回廚房,見大嬸正把吃飯的小炕桌立起來放在牆角,她也過去把三個形狀材料各異的小板凳搬起來摞在牆角。 看看鄭桂花徑自去了廚房洗碗,林子佼想了想沒敢跟進去,而是老實回了自己那屋。 她心下奇怪,為什麼早飯桌上不見林子舒,大爹大嬸都沒什麼反應,問都不問一句?她知道這必有原因,隻是還想不通其中關竊,當然更不敢冒失地多問。 回到屋裡,林子佼沒有上炕睡覺,而是站在窗前打量著院子。 院子南麵是破舊的土坯涼房,涼房和正房的中間是狗窩和細鐵絲網攏著的雞窩,一隻渾身皮毛油黑發亮的大黑狗臥在狗窩門口,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警惕地看過來。 昨天夜裡聽到狗的嗚嗚聲,估計就是它了。 隔著窗戶,林子佼衝著大黑狗友好地笑了笑。 黑狗眼睛上方有兩個白色的斑點,本地人管這種狗叫做四眼兒狗。它有些警惕又有些迷茫地看她,過了一會兒,似乎沒看出什麼,把頭擱在前爪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