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七班的學生嘩嘩地鼓掌,有學生大聲叫好,同時也有人向方老師申請:“方老師,咱班也得選代表去彆班,不能就顧著自家玩!” “是啊,可不能比彆的班落後。” 文娛委員一邊鼓掌,一邊跟身邊的人低聲議論著,選哪幾個人合適。 待掌聲平息下來,三班的兩名男生鞠躬感謝。 虎頭虎腦的男生說了幾句場麵話,邀請七班的同學去三班玩,便扯了扯郝南仁,示意他該走了。 還有八班和九班沒去呢。 郝南仁卻是紋絲不動,目光掃過正笑著和同學說話的苗偉,又看向林子佼。 林子佼心下突地一跳:這家夥該不會想鬨什麼夭娥子吧? 世上的事經常都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郝南仁推開同班男生扯他的手,反倒向前一步,目光有意無意地從林子佼臉上掠過,落在苗偉的臉上。 “剛才進來時聽到同學們說,要找人替七班同學出節目?” 郝南仁狡猾地故意沒提起苗偉和林子矜的名字,朗聲說道:“為了三班和七班的革命友誼,我……和王東同學願意代替七班同學再唱一首友誼地久天長,祝願七班和三班的同學友誼地久天長!” 他本來打算自己唱這首歌的,考慮到這樣做太明顯,話到嘴邊又加上了王東。 七班的同學集體驚訝——還有這種操作?外班的同學替本班的同學表演節目? 你算老幾啊?沒看我們班長還在那兒站著嗎? 殷秀麗帶著幾分擔心地扯了扯林子佼的袖子,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林子矜,我敢說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 王東也在扯郝南仁的袖子。 說好的隻唱一首歌就走,怎麼又自告奮勇要替人家班裡的同學唱歌? 這算怎麼回事,人家七班的同學倒是用不用咱們唱啊? 眾目睽睽之下王東不好明說,隻能用力地扯郝南仁。 郝南仁的胳膊被他扯得一動一動的,身子都歪了幾分,卻仍舊站著不動,目光落在苗偉的身上,又隱晦地去看林子佼。 苗偉毫不在意地回視他,目光鋒銳而冷淡。 七班聰明些的同學都覺出了不對,教室裡氣氛有些怪異,漸漸地安靜下來。 好好的一個聯歡會,就這麼被攪了局。 砸場子交流可以,你代表三班挑戰也可以,畢竟這是傳統。 可你有什麼資格代替七班的同學唱歌啊? 場麵一時冷淡,一股隱隱的敵意在教室裡流動。 最終還是方老師出麵表態,他也不能理解三班這個二愣子,不過做為老師,這時候也隻能打圓場。 方老師笑嗬嗬地鼓掌:“那好,咱們歡迎三班的同學再次為大家表演節目,咱們班能唱這首歌的同學,也跟著一起唱起來!” 方老師並不清楚這中間有什麼事,卻本能地發覺氣氛不太對,說話也是避重就輕,不提代替本班同學的事,順便拉扯上了七班的全體同學。 方老師的教學水平隻能算一般,在學生當中威信卻還不錯,比起彆的老師來說,七班的學生還算肯聽他的話。 他家中有些背景,又年輕會來事,和學生們頗有共同語言,課上課下打成一片。 前幾年沒人抓學習的時候,他便帶著這幫學生打排球打籃球,還經常組織各種比賽,不僅在校內比,也和其它學校賽著玩。 在一次次的比賽中,七班的集體榮譽感比其它班要強上許多。 在過去師生關係失衡混亂的幾年裡,彆的老師多多少少都吃過些苦頭,方老師卻安安穩穩的沒事。 既然班主任發話了,七班的學生便也給他這個麵子,有同學起頭,大家夥便一起唱了起來。 這個年代除了紅歌和草原歌曲,被唱得最多的就是蘇聯歌曲,幾乎每個學生都能多多少少唱上幾句。 然而帶著點不痛快的情緒唱下來,一首友誼地久天長被唱得氣勢磅薄,聽著不像為了友誼,倒像宣戰前的戰歌。 一曲終了,不待郝南仁再說話,王東便匆匆鞠躬,拉著他落荒而逃。 各班交流是傳統,可沒有聽說能替人家班裡女生出節目的,沒看見七班的幾個男生眼神都不對了麼? 七班教室裡依舊熱鬨非凡,擊鼓傳花的遊戲被打斷,卻也沒人再提重續。 在班長苗偉的引導下,熱烈地討論起派出去交流,或者換句話說,是派到彆班砸場子的人選。 林子佼暗暗鬆了口氣,她以為除了殷秀麗,似乎沒人發現郝南仁的異樣。 然而當她抬起頭對上班長苗偉探究的目光時,立即心虛地移開目光——不對,好像還有一個細心的。 苗偉見她這樣,也移開了目光。 大約在九點多鐘的時候,派出去砸場子的幾名學生大勝而歸,七班的聯歡會也在一片勝利的喜悅歡騰中結束。 對於林子佼來說,除了郝南仁造成的虛驚一場,最大的收獲就是,在這種鬨哄哄的場合中,沒有前身記憶的她認識了絕大部分的同班同學。 冬季天短,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林子佼和殷秀麗等幾個同學一路,說說笑笑地離開學校。 這個時代很少有家長接送孩子的,即便小學生也是幾個小夥伴搭著伴一起走,何況高中的學生。 路燈有的明有的滅,有些路段還沒有路燈,離學校近些的同學一個個地回了家,走到最後的一段路,隻剩下家離學校最遠的林子佼和殷秀麗。 還有後麵遠遠地跟著的郝南仁。 林子佼其實早就發現了郝南仁。 她對這位前世的堂姐夫心裡又是煩又是討厭,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人家隻是遠遠地跟著,並沒上來搭訕,她自然也沒立場說什麼。 這段路的路燈壞得少,光線還算明亮,殷秀麗也注意到了遠處的人,她用胳膊肘碰碰林子佼,擠眉弄眼。 “看見沒,郝南仁在咱們後麵跟著呢,他肯定是來送你的,你倆的關係不錯啊?” 林子佼很是惱火。 前世裡她就聽說這位姐夫很有恒心,做生意的時候很有一股韌勁兒,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現在看來,這股韌勁用在她的身上,就是令人討厭的死纏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