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翠花的火氣正旺,又劈頭給他一巴掌,把他的頭打得向一邊歪過去:“死小子話說清楚,哪些東西?”
“就是這些白糖啦,蛤蜊油啦,掛麵雞蛋啦的東西,咱們家沒有這些也餓不死,你就不能像彆人家一樣,有甚吃甚,有甚用甚,湊合著過日子不行嗎?”
馮謙憋了很久的話傾巢而出,對麵的馮小霞被大哥的勇敢驚呆了,大張著嘴,糊糊從嘴角邊流了出來,看著十分惡心。
就連從來沒什麼存在感,隻知道吃飯乾活的馮大喜都放下筷子,愣怔怔地看向兒子。
這小子失心瘋了吧?
不怕被他娘打死嗎?
郭翠花還真沒有打兒子。
被親生兒子當著男人和女兒的麵揭了醜,她的眼皮一下一下瘋狂地跳動著,嘴角氣得直抽抽,看起來麵目猙獰又可怖,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好。
馮小霞做為這個家裡常年的受氣筒,最先回過神來,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喝完碗裡的糊糊,用手背抹一下嘴,站起來就往外跑。
“我去給雞撥草!”
她娘肯定要生氣,跑得慢說不定就會受連累挨打,馮小霞跑出去院子才喊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轉眼就沒影兒了。
馮謙沒有一點懼怕的樣子,滿臉大無畏地看著郭翠花,好像他媽今天不給他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就沒完了似的。
“他爹,你看看,你看看,”郭翠花氣得手指直抖,指著馮謙對馮大喜告狀:“我為了咱們這個家連臉都不要了,他小崽子吃著我的穿著我的,敢編排起我的不是了!”
馮大喜尷尬得無以複加,重重地咳嗽一聲:“榆錢,你娃娃家的不懂日子艱難……”
馮謙驀地站起來,打斷了他的話:“爹,你能不能有點男人樣!”
馮大喜再怎麼綠泥糊頂,哪怕自家院子裡夜夜進人都能忍,就是不能容忍親生兒子這麼說自己。
他的臉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起,動了動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氣急之下操起糊糊盆裡的勺子,照著馮謙頭上就是一勺。
能動手就不嗶嗶,馮大喜在馮謙的身上,倒難得地很有男人樣。
一聲悶響之後,金黃色的玉米麵糊糊和殷紅的鮮血混雜在一起,同時從馮謙的頭上流了下來。
馮謙隻覺得頭上一痛,臉上一燙,一股熱流順著臉就流了下來,這時候他還沒想到頭上流血,隻以為是被玉米麵糊糊燙的。
他隨手抹了一把臉,看到手上的血跡,才知道自己受了傷。
郭翠花一見急了,劈手奪過勺子給了馮大喜一勺:“你咋下手這麼狠,他可是你親兒子啊!”
馮大喜抬起胳膊擋住勺子,難得地爆發了男人的血性,將桌子一掀轉身就走:“媽的,誰知道這小崽子是不是我的種……”
桌子當啷一聲翻了,飯盆打翻在地,金黃的糊糊流了一地,混和著郭翠花的怒罵聲,馮大喜聲音夾雜在這些聲音裡,被淹沒了一大半。
然而鬼使神差地,馮謙卻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腦袋裡嗡的一聲炸了鍋,就連頭上的痛楚都感覺不到了。
他不是他爸親生的!
他不是他爸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