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宴會上一片鶯歌燕舞,其樂融融,氣氛一片和諧。
淑卿一雙剪水秋瞳笑意盈盈, 夾起一個珍珠丸子正準備食用,莫名地覺得有些反胃,便又放下了。
她的舉動叫暗中盯著她的人提心吊膽, 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複而擔心起來。
康熙低聲關切道:“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淑卿搖搖頭, 淺淺一笑。
“許是平日裡吃多了, 不知怎麼的, 剛剛還有興趣。這會子有些膩味, 想吃點彆的。”
說著,淑卿又夾起了旁邊的鮮蝦球, 一口一個, 滋味不錯,挺有嚼勁的。
康熙見她吃得開心,自個也跟著高興,且由著她去了。
眼看著淑卿遲遲沒動珍珠丸子, 一旁的皇後暗暗著急,又不敢出聲暴露自己。
故而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惠嬪。
惠嬪心領神會, 內心歎息一聲,終究她還是做出了決定, 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隻見惠嬪起身, 舉起酒杯,笑臉盈盈地說道:“皇貴妃娘娘,嬪妾敬您一杯, 願您事事順遂,來日母子平安。”
淑卿低頭看了一下惠嬪,眼神微閃,以茶代酒,回應了惠嬪。
這時,惠嬪又出聲說道:“娘娘,您真是好福氣,瞧瞧皇上是多麼在意您,就連您的飲食都照料得如此仔細,一點點細節都掛在心上。”
“惠嬪見笑了。”
看著惠嬪和皇貴妃一來一回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皇後坐立難安,開始焦急了,擔心遲則生變,是故又狠狠暗示了惠嬪一眼。
惠嬪微微笑著,神情不變,瞧著時候差不多了,便接著說了一句。
“皇貴妃娘娘,嬪妾瞧著這都是皇上的心意,您不如再嘗嘗這珍珠丸子,試試滋味。”
“惠嬪說的是,跟你說一會話,本宮突然又有興趣了。”
就在皇後望眼欲穿地看著皇貴妃夾起珍珠丸子快要入口的時候,激動不已。
心裡已經在歡呼雀躍,看到了這個賤人的悲慘下場。
誰料,淑卿卻又停了下來,萬分謹慎的樣子。
她感歎道:“放了一會,不知味道還有沒有差異,讓初夏再拿銀針來試一試?”
初夏低聲應是。
見狀,皇後臉色大變,蒼白無比,複又鎮定下來,不會的,沒有證據證明是她做的。
隻是可惜這一次計劃又失敗了。
不過,且不說她計謀如此隱蔽,難以察覺。就是查到了,她也不怕,因為她已經找好了替罪羊。
眾目睽睽之下,初夏原本以為隻是例行公事,並未多想,可是當她拔出銀針一瞧,卻見頂端發黑,乃是有毒之狀。
初夏神情震驚,立即呈了上來。
淑卿驚慌失色,下意識地捂著腹部,喃喃道:“皇上,這是有人要害本宮和腹中的孩子。”
坐在上方的康熙自然是看得真真的,此時的他麵沉如水,眼睛發紅睚眥欲裂,整個人此刻看著格外陰鷙可怖。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眾人嚇得靜若寒蟬,紛紛跪了一地。
康熙目光冰冷如劍,麵色陰沉地可怕,隱隱有熊熊怒火從胸膛一直燃燒到眼底。
他怒斥道:“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皇貴妃的珍珠丸子沾上銀針發黑了?”
康熙懷疑的目光看向在場每一個人,審視著她們,不由揣測凶手會不會就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淑卿,彆怕,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這時,太醫已經匆匆趕來,大汗淋漓,小心翼翼地檢查了在場的膳食。
他低聲道:“皇上,現如今隻有皇貴妃娘娘的珍珠丸子有毒,並且毒性極強,就是殺人如麻的鶴頂紅。”
鶴頂紅!
多麼令人驚駭的毒藥!
康熙臉色冷若冰霜,心裡久久不安,隻要一想到剛剛居然是他將這樣帶有鶴頂紅的珍珠丸子夾在了淑卿的碗裡。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他就要害死他的淑卿。
而他,餘生都沒有了樂趣,永遠永遠不可能原諒自己,甚至,甚至想要追隨她而去……
一想到這個結局,康熙怒不可遏,冷聲道:“宴會上,唯獨皇貴妃的膳食最為特殊,獨此一份,竟有人膽敢在這裡麵做文章,朕定要將幕後之人千刀萬剮。”
“梁九功,去查個清楚明白!!!”
“是。”
康熙火冒三丈,眼神淩厲如刀鋒全是殺氣,恨不得將在場有嫌疑的人都送進慎刑司。
他停留在皇後的目光最久,最懷疑這一切是皇後下的手。
皇後跪在低頭,心中發冷,見皇上遲遲沒有要叫她起來的意思,惱怒不已,極為遺憾剛剛沒弄死皇貴妃。
不然,若是皇貴妃去了,隻怕皇上半條命也沒了,才能發泄她心頭之恨。
隻是可恨啊!
皇貴妃的運氣未免太好,就差了一步,卻讓她逃過一劫。
這時,梁九功神情凝重地進來,開口道:“皇上,奴才帶人查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不可能。”
康熙斷言道:“明明在珍珠丸子一端上來的時候就用銀針測過,並沒有任何問題。”
“怎麼就過了那麼一會,偏偏就有毒了?若不是淑卿細心再測一遍,隻怕,隻怕已經讓奸人得逞了。”
康熙越說越怕,恨不得將下毒之人碎屍萬段。
淑卿眉頭緊蹙,抬頭看了一眼放在麵前的膳食,又於惠嬪對視一眼,心中已然有了決定。
“梁公公,這珍珠丸子從無毒到有毒,甚是奇怪。不如煩請公公再仔細關於烹製珍珠丸子的一乾用具。”
梁九功低頭遵命。
很快,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原來,原來珍珠丸子之所以最初是無毒的,是因為鶴頂紅根本就沒下在珍珠丸子裡麵,而是下在了盛放珍珠丸子的器皿之中。
器皿上麵先是有蓋子阻擋著,毒藥並不會沾在珍珠丸子之上,故而第一次銀針測出來是無毒的。
等到擺放在淑卿麵前的時候,宮人才將器皿的蓋子打開。
如此一來,順著水氣,將器皿上方的毒藥慢慢落了下來,無色無味,卻滲透進了珍珠丸子裡麵。
淑卿慶幸不已,感慨道,“這人竟然使出了這般陰毒又隱晦的計謀!”
康熙更是青筋暴怒,將一眾接觸過珍珠丸子器皿的宮人嚴刑逼問,最後終於有一宮人鬆了口,說是惠嬪指使。
就在這時,皇後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居然是惠嬪,本宮想起來了,剛剛不就是惠嬪非得拖著皇貴妃說會話,莫不是為了拖延時間,好有時間讓毒性滲進珍珠丸子。”
惠嬪臉色一片冷凝,麵無懼色,狠狠地瞪了皇後一眼。
暗歎,果然皇後有意害她,還好,還好她沒中計。
見她這般神情,皇後不放心,怕惠嬪供出她來。
故而她意味深長地說道:“惠嬪,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有沒有為保清考慮過,有沒有想過你納喇氏一族的名聲。”
惠嬪隻作聽不懂皇後的威脅,撇撇嘴道:“皇上,皇貴妃,嬪妾不敢謀害皇貴妃,更不敢傷及皇嗣。”
“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幕後之人是皇後。”
“放肆!”
皇後嚇了一跳,心虛不已,怒斥道:“本宮乃是國母,豈容你一個小小的嬪位隨意汙蔑?”
高高坐在上方的淑卿淡淡道:“惠嬪,你可有證據?”
“回皇貴妃,嬪妾有證據,嬪妾一切都是受皇後娘娘指使,嬪妾本就有意要告訴皇貴妃,故而才一直拖著時間,等珍珠丸子上有了毒性再人贓並獲。”
“皇後為了拉攏嬪妾辦事,許以皇帝寶座為重利,野心勃勃,想要皇太後的位置。”
“那日,皇後還給了嬪妾一個並蒂蓮簪子,以示拉攏。”
說到這兒,皇後的心就放下來了,不過是一隻簪子,根本無需畏懼。
她大笑道:“荒唐,荒唐,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竟然也能夠指證本宮。”
誰料,當惠嬪呈上簪子時,皇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渾身一冷。
康熙湊過去,拿起簪子一看,上麵有中宮的印記,獨此一份,是多年前江南進貢的貢品,再無其他。
康熙緊繃著臉,陰沉沉地看著皇後。
“皇後,真的是你。”
皇後這會也愣住了,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就是隨手拿一個簪子給惠嬪,怎麼可能會愚蠢到送自己才有的東西?
“皇上,皇上,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沒有,臣妾知道你不信任臣妾,皇貴妃中毒您就懷疑臣妾,可是臣妾真的做不到傷害您的皇嗣啊!”
說著說著,皇後已經語無倫次,慌慌張張,驚懼至極。
可康熙已經饒不了她,又將皇後身邊的宮人都一一送進慎刑司嚴刑拷打,最後證實了一切都是皇後做的。
甚至,甚至還有曾經皇後犯下的累累罪行,謀害嬪妃,殘害皇嗣,樁樁件件令人發指。
是故,康熙下旨昭告天下,宣告皇後罪行,廢後,著日賜死。
除此以外,赫舍裡氏一族元氣大傷,勢力儘數被拔除,慢慢沒落下來。
見到廢後如此下場,懿妃心驚擔顫,萬分慶幸。
還好,還好她聽了陳嬤嬤的話,沒有那個膽子去對皇貴妃下手。
不然,廢後的今日就是她的明日。
她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皇貴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無人能及,簡直就像是他的逆鱗,任何人觸之即死。
懿妃來不及傷感,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再多的不甘心在性命麵前都無足輕重。
罷了,且在後宮沉浮一世,至少還能有享之不儘的權勢地位。
至於皇貴妃,她是沾不得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