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當她坐上馬車之後,發現馬車內的空間非常大,各種擺設應有儘有,就連供人小憩的小塌都有,根本不會緊湊在一起。
而太子看著弟妹上車以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不枉他這次做一次小人,特地讓人弄壞了弟妹的馬車。
他坐在馬車的另一邊,儘可能拉大和婉珠的距離,不讓她感到很不適。
隨著馬車緩緩走動,雨水也嘩啦啦地落下來,豆大的雨水滴落在地上,演奏出一曲婉轉千回的曲子。
大雨滂沱之下,為了防止翻車,車夫趕馬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弟妹,時間還早,不如同孤下一盤棋如何?”
婉珠微抿著唇,之前還暗自思量會跟太子打交道的次數不多。
這下子又是同乘馬車,又是邀請下棋,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可太子盛情邀請之下,她又坐在人家的馬車上,也不好回絕,隻好答應了。
棋盤很快就擺好了,太子執黑子,婉珠執白子,兩人無比認真地將目光聚集在棋盤之上。
伴隨著雨水聲,棋盤上的局勢風雲變幻,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漸漸可以看出兩人的下棋風格。
婉珠是步步迂回,環環相扣,設計對方掉進她的陷阱之中。
而太子則是大開大合,長驅直入,隱隱還能看得出有一絲暴戾的姿態。
最後,是太子贏了。
婉珠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陰影落在眼下,唇角微勾,“太子棋高一著,是我學藝不精,讓太子殿下見笑了。”
太子朗朗笑道,“險勝,險勝罷了。”
說說笑笑,氣氛正好。
太子突然眉頭一皺,歎息一聲:“世人皆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孤雖然貴為太子,其實不過是彆人的眼中釘,一個一個都合起夥來想要將孤拉下來。”
“就是不知道誰會是那個漁翁了?”
他不甘心,九子奪嫡,所有人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將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要無限放大,逼迫他不得不瘋。
還有皇阿瑪,這麼多年,從小百般寵愛他,讓他吃穿用度比肩帝王,甚至先緊著他用,是他的皇阿瑪。
在他與一眾阿哥之間,嚴格劃出君臣有彆這條線的,讓所有阿哥對他俯首稱臣,拉起仇恨的,依舊是他的皇阿瑪。
可最後的最後,竟然都變成了他的錯,變成他奢侈無度,盲目自大,生性涼薄,無情無義……
太子神色不明,眸光明明滅滅,說道,“弟妹,你說,是黃粱一夢,還是一夢黃粱呢?”
婉珠不解其意,淺淺一笑,委婉地說道:“太子殿下身處高位,自然會有諸多壓力。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太子殿下如今乃一國儲君,身擔重任,要麵對的事情還有很多呢。”
三言兩語,簡簡單單,卻讓太子茅塞頓開,恍然間從前世悲慘的記憶中跳出來,有了真真切切的感覺。
是啊!
往事已矣,今生已經有了變數,他不會重蹈覆轍了。
太子滿是欣賞地看向婉珠,不在乎她容貌發生變化了,心如明鏡,眼前人並不是前世的四福晉。
而他,更欣賞現在的弟妹。
甚至隱隱有些可惜,同樣都是變數,弟妹的眼界與心性亦是萬中無一,怎麼就沒能進毓慶宮,反而是嫁給了老四呢?
明明應該是他們在這個世界上報團取暖,對抗一切,怎麼就被老四搶先一步了?
他不得不感歎老四真是好福氣,老四莫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所有美好的人和物都歸他所有?
思緒萬千,太子狀似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道:“弟妹才華橫溢,不應該隻是當做老四的附庸。孤想要稱呼直接弟妹的名字。”
他這話說得有些不合規矩。
不過婉珠其實是最不講規矩的,她十分理解太子的意思,也非常不喜自己的名字慢慢被人遺忘。
在原身的記憶中,隻有尚未出嫁的時候,原身的阿瑪和額娘會親切地叫她婉珠,珠兒,珠珠。
可等到她嫁人以後,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漠視了她的名字,似乎她生來就該是烏拉那拉氏、四嫂,四弟妹、老四家的,四福晉等等。
再無人稱呼她一聲婉珠了。
婉珠鼻頭一酸,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委屈,“我名婉珠。”
太子低聲道,“婉珠,婉婉嬌女,如珠如寶,好名字。”
他感歎不已,又道:“禮尚往來,私底下,婉珠就喚孤一聲二哥。”
“二哥?”
“沒錯,孤覺得婉珠甚為投緣,自個沒什麼兄弟姐妹緣分,想要當一當婉珠的二哥,可好?”
婉珠眸子彎成了月牙兒,眼裡是藏不住的歡喜,跟太子走近一些,對她來說總歸是有利的。
畢竟,這位太子殿下還有十來年的風光。
她甜滋滋地叫了一聲“二哥。”
太子笑著應了一聲。
氣氛瞬間變得更加熱鬨起來了。
馬車軲轆在道上走著,不知不覺,雨勢漸漸變小,這會子也到了四貝勒府。
太子先下車的,守在門口的奴才見來人是太子殿下,恭恭敬敬地行禮,立即快步進去請貝勒爺出來接見。
是故,等胤禛走出來的時候,神情詫異,居然看見了他那向來高傲得低不下頭的太子二哥攙扶著一個女人的手好讓她下馬車。
他本還想要取笑幾句,以示親近。
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了,隻因為這女子竟然是他的福晉烏拉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