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她費儘力氣,用肩膀一下一下撞擊木箱,木刺狠狠摩擦細嫩的手臂。
卻聽那人譏諷地輕笑。
“彆白費力氣了。”
——謝凝。
鬱姣並無多少意外和絕望,隻沉靜地靠著木箱內側,一邊深呼吸恢複力氣,一邊聽謝凝逼逼叨叨。
“鬱姣啊鬱姣,”謝凝輕歎,“我早該送你下黃泉的。”
話音帶笑,誌得意滿,也藏著幾分細微的悵然。
沉默良久。
她輕巧坐上木箱,喝醉了一般搖頭晃腦,幽幽道:“你知道麼,是我不許爸爸讓你姓謝的……但你還是來了,來奪走屬於我的東西。”
說著說著,謝凝陷入瘋魔的情緒,她重重地錘擊木箱。
“你那個婊.子媽奪走了我母親的丈夫,現在你也要來奪走我的父親、謝家和一切!”
“我好恨你啊,因為你那個婊.子媽,我母親才會自殺!父親竟然還把你接了回來,你的存在就是戳破我美好家庭的一根刺。”
她語速越來越快,像是瀕臨崩潰的邊緣。
這無聊的家庭倫理劇情聽得鬱姣打瞌睡。
“我再也忍不了了,”
謝凝神經質地低笑:“那個被選為獵物的特招生跑了——”
“——就由你來代替她吧。”
聞言,鬱姣揚眉,隻聽係統提示音響起:
【主線任務:成功被秘密社團選為獵物,並存活一周(進度:45%)】
這算什麼?主線任務上趕著送來?
難怪謝凝的發難會觸發[因果律]。
“父親會原諒我的,”她嗓音忽然變得輕快,甚至愉悅地晃動雙腿,鞋後跟一下一下敲擊木箱。
“畢竟,你是為了謝家的大業犧牲的啊。”
鬱姣眸光微動。
她知道謝父給雙子下達了任務,大概率就是拿到所謂的聖藥。看來在謝凝的乾擾下,她也成了這計劃中的一環。
“可惜你還是太有生命力了……為什麼不能坦然地赴死呢?”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謝凝的聲音變得模糊。
她似乎蒙上了什麼麵罩,接著噴頭被按下的聲音響起,一陣冰涼的氣霧噴灑進來,無孔不入。
“一無所知地死去,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木箱內,被捆縛的鬱姣避無可避,吸入未知氣體後,她眼皮越加沉重,體力迅速流失,隻得死死掐著掌心,用疼痛喚醒部分意識。
鬱姣想打開遊戲商城,找到可以令她脫困的道具,卻發現遊戲商城的界麵一片灰色,無法點擊。
許久不見的係統突然出聲:【抱歉哦宿主,我們是乙女遊戲,一切為戀愛服務,禁止自救行為,請您努力和攻略對象達成[英雄救美]的情節哦~】
鬱姣差點罵人,“想要我死可以直接點!”
係統再次消失。
困意一波接一波,愈加洶湧,鬱姣奮力與之作鬥爭。
如果睡過去,一切就都完了……鬱姣從不相信童話,也不會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所謂的攻略對象的一念之間。
她必須清醒,儘最大的可能掌控事態的發展。
鬱姣心一狠,咬破了舌尖,鑽心的疼痛將理智拉回,不知過了過久,在鬱姣已經對痛疼有些麻木時,一陣交談聲和腳步聲逐漸逼近。
……終於。
鬱姣打起精神。
“喲,謝大小姐辦事效率很高嘛,都把獵物打包好擱這了,嘖嘖,真是令人期待的禮物。”
秘密社團的人來了。
他們繞著木箱走過一圈,嘻嘻哈哈地調笑,口氣不可一世,像是等待分食蛋糕的惡童。
在一聲聲惡意的玩笑中,鬱姣聽到一人諂媚地問:“老大,您今天為什麼一直揉手腕啊?”
聞言,其餘社員停止喧鬨,七嘴八舌湊上去地關心他們老大。
薛燭打了個哈欠,似真似假地抱怨:“不止手腕,全身上下都不得勁,可能昨晚在謝家沒睡好吧。”
這話一出,狗腿們立即從各個方麵抨擊謝家,將之貶低得一無是處。
就在這時,一個寒霜般的聲音響起:“請薛社長自重,彆再帶頭抹黑謝家了。”
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接話:“說不定人薛社長是豌豆公主,細皮嫩肉受不得一點委屈。”
雙生子。
“啊呀,”薛燭輕笑,“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啦。”
嗓音輕甜,毫不心虛。
鬱姣再次提力撞向木板,一邊發出‘唔唔唔’的聲響,試圖引起雙子的注意。
然而她的努力隻引來一陣譏諷:“哈哈這次的獵物真是生龍活虎。”
“看來我們的獵物也迫不及待了。”
謝凝那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壓抑的興奮感。
她微笑道:“薛社長,按照秘社的規矩,新覺醒的吸血鬼擁有‘開禮物’的特權,那麼,這次應該由我來給獵物注射聖藥吧?”
這一瞬間,鬱姣了然。
如果謝父要的是‘帶有聖藥的人’,那便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他要的必定是最純粹的、還未注射的‘聖藥’。
所以在雙生子的掩護下,謝凝會將聖藥掉包,結合謝凝之前的言語,此時注射給她的,一定是要命的毒藥。
本就暗中扶持謝家的薛燭,對此隻會睜隻眼閉隻眼……
嗒。
打火機響了聲。
薛燭咬著煙,含笑頷首:“當然。”
鬱姣無力地倚著木箱內壁。
聽腳步聲緩緩逼近,接著,一雙暗含扭曲殺意的眼睛,透過縫隙和鬱姣對視。
謝凝拿著注射器,比劃道:“看來這個位置,是臉蛋啊。”
她眸中爬滿愉悅,“我記得,聖藥隻要注射進皮肉就可以,不需要找血管?”
“是這樣的,但我記得這次的獵物是個蠻漂亮的小美人,誰不知道,被注射聖藥的皮膚會潰爛增生,謝大小姐這是想辣手摧花呀。”
有人咂舌。
尖銳的針頭反射出冰冷的光。
望著謝凝愈加興奮充血的眼睛,鬱姣依然在尋找角度,狠狠撞木板,粗糙的木刺將細嫩的皮膚摩擦得生紅。
薄薄一層皮,似乎即將破裂。
鬱姣很冷靜。
隻要撞碎謝鎮野的給的掛墜,就能被他發現。
但……這玩意怎麼這麼結實啊?!
晶體好不容易出現一絲裂痕,謝凝的的針頭也要捅進來了。
千鈞一發之際,卻聽——
“等等。”
薛燭冷不丁開口。
“怎麼?”謝凝心中有不詳的預感,強撐著笑道:“有什麼好等的。”
手中死死握著方才趁人不備調換好的、裝有毒藥的注射器。
——此藥的效果足以以假亂真,她的精心謀劃眼看就要成功,薛燭搗什麼亂?!
“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他嗓音慵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個變數令謝凝心一沉。
她不再維持麵子功夫,神情陰狠,猛地轉身就要穿過木箱的縫隙,將注射器捅進鬱姣的臉。
薛燭冷冷笑了聲,狠厲地抬手。
指間飛出一塊漆黑之物,閃電般射來,轉瞬擊中謝凝手腕,她慘叫一聲。
注射器和那枚暗器似的硬物一齊落在地上。
是一塊私人訂製的鐵皮打火機。
薛燭抬了抬下巴,命人將叫囂謾罵的謝凝摁住。
在一旁看夠了戲,謝宴川這才涼涼道:“薛社長這是什麼意思。”
薛燭正若有所思地盯著木箱,踏著幽然的步伐走近,漆黑的眸光躍動,像是收到了一個意外之喜的未知禮物。
聞言,頭也不回道:“我想我不需要向你解釋我的行為。”
嘭!
地上的打火機被一隻囂張跋扈的鞋踢中,旋轉著飛回薛燭的腳邊,止住了他的腳步。
“我想,”謝鎮野懶洋洋地拖長了尾音,“身為社員的我們有權質疑社長的行為。”
薛燭挑起唇角,抬腳碾上擋路的“石子”。
令人頭皮發麻的碎裂聲響起,昂貴而冷硬的打火機四分五裂。
沉默蔓延。
空氣結了冰似的。
一聲冷嗬。
謝鎮野神情陰戾地活動關節,伴隨著哢哢的聲響,謝宴川慢條斯理地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
剛才還一起嘻嘻哈哈的秘社成員現在眉目冷沉,以一道無形的線分界,兩方人馬針鋒相對。
在這緊張的氣氛中,薛燭兩指夾著煙,眯起瀲灩的鳳眸深吸一口,幽幽吐息,隨手將煙頭丟下。
香煙滾落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麵。
橙色火星明明滅滅,遽然點燃一觸即發的戰勢。
.
謝凝趁亂拾起注射器,避開打鬥的秘社成員,她神情瘋狂地湊近木箱,還想將注射器捅進鬱姣的臉。
有機靈的小弟注意到她的鍥而不舍。
眼看薛老大正和謝家雙子打得難舍難分,又思及這次打鬥的導火索就是注射聖藥,機靈的小弟立即抽開身,阻止了謝凝動作。
謝凝氣極,癲狂地掙紮。
沒想到她如此難纏,小弟罵道:“奶奶的,我覺醒這麼多年還乾不過你一個剛覺醒的臭丫頭。”
二人你拉我扯間,卻意外將木箱的頂掀了開來。
笨重粗糙的箱頂砸到地上,掀起一片轟然的飛灰,像一場無聲的爆炸。
小弟嗆咳,箍著咆哮撕咬的謝凝,隨意瞟了眼木箱,目光卻驟然呆愣。
“老、老大,箱子裡的不是獵物……”他咽了咽唾沫,驚道:
“怎麼是謝家二小姐啊?!”
如一記悶雷炸開。
又如冬日刺骨的涼風掠過。
纏鬥的三人動作猛得一頓,三道淩厲的視線同時飛射而來,死死望向木箱之內。
隻見,一個纖弱的少女曲著腿蜷縮在陰暗的木箱內。
她身穿夏季學院製服,裸露在外的白膚上滿是磕碰出的青紫和殷紅,對比強烈得驚心動魄,猶如被碾過幾折的玉白花瓣。
蒼涼的月光下,她輕顫著抬起頭。
煞白小臉上赫然橫著一條黑色膠布,封住了唇,隻露出哭得泛紅的瓊鼻,和一雙朦朧的淚眼,眼底盛著未褪去的恐懼和無助。
謝宴川呼吸一滯。
謝鎮野瞳孔驟縮。
“鬱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