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絡處負責人、隨機專員們簡直難以想象他到底是怎麼在遍布滿傀儡影子的城南區活下來的。
"《傀儡戲》副本當時應該是直播間全部團滅得最快的一個,"解元真膝蓋上橫放著七星劍,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一個小時三十分鐘,連反應都來不及,被抽進去的所有玩家就全失敗了。城南區直接淪為禁地,衛厄不在第一批玩家裡,如果那一個小時三十分鐘,他沒手機也沒出門,很有可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就說得通了。"
聯絡處負責人喃喃道。
"城南區轉為活人禁地,與外界的信號全部中斷。衛厄不知道怎麼活下來,卻被困在傀儡城裡三年,死裡求生,磨出了一身好身手,卻也不知道副本通關失敗現實淪陷的事--在他來,很可能就隻是一夜之間,城南區就變成了詭城。"
說到這,眾人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寒栗。
竟然不知道,到底是死了的人淒慘,還是一無所知在傀儡城區裡掙紮求生的人淒慘。
直升機上的人,都親眼見過副本剛開始,衛厄被匹配進遊戲的樣子--病懨、重傷。說他是一條命已經全掛在了鬼門關上了也不足為過。
當時,他對周圍的人和環境沒什麼反應,那時候大家還以為他是重病在身,對生死的冷漠。如今來,那分明就是三年人間地獄造成的麻木,已然不在意自己身在何方,又能再喘幾口氣了。
說話間,前線的基層專員已經將無人崗哨的監控直播連接到了直升機上總局信息專員攜帶的設備上。
信息專員敲了幾下鍵盤,活人禁地外圍封鎖區的場景瞬間出現在屏幕上:
隻見省道的無人崗哨前,銀發青年還穿著副本裡的衣服,深藍布衣上染著大片血跡,正坐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他長腿踩著地麵,寬筒黑布褲直地垂著,露出一節冷白的腳踝。手裡提著一把不長不短的護撒刀。
見他無恙,信息專員剛鬆了一口氣,就到衛厄背後隱約可見的封鎖線裡灰蒙蒙的詭霧忽然擴大。如同感知到活物一般,貼著地麵朝衛厄這邊湧了過來。
"禁、禁區詭霧在擴散,"信息專員臉色一白,驚呼道,"活人禁地--活人禁地要把他拉回去!"
"什麼?!"
坐在機艙對麵的人臉色驟變,解元真等瞬時不顧直升機急速趕往目的地的震動,搶身向前,向連上的監控攝像。
就像信息員說的那樣,活人禁地濃重的詭霧已經湧到了衛厄背後,猛地展開,朝他圍攏。而衛厄卻一動不動。
就在眾人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的時候,湧到衛厄身邊的詭霧又驟然散開,露出青年瘦削的身形,就如同觸碰到了什麼無形且具有殺傷性的結界似的。
"退、退開了?"信息專員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滿臉不可置信地著屏幕,"二級活人禁地的東西怕他?!"
最後兩個字說出來,信息專員甚至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解元真等人同樣麵色驚詫。
跟著解元真一起來的兩名天師府小師弟表情更是活像見了鬼。
他們道門出身,對活人禁地的了解要比控製局單純的數據分析員來得深許多。
自然更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坐著不動,就讓禁地的"東西"退避的人物在。
"--這還是人嗎?"一名師弟脫口。
再封鎖線上,禁地邊緣散開的詭霧,此時又重聚攏,聚攏到一定規模後,再次朝青年湧了過來一一這一次,霧氣比先前淡了許多,那霧氣中,頓時就隱隱有許多絲線狀的東西顯露了出來。
那些活的"絲線"飄向青年的脖頸、四肢關節,似乎是想要將青年纏繞做成一具的"傀儡影子"。
霧氣一淡,清楚目睹到那些傀儡絲的瞬間,聯絡處負責人、信息專員等人的思維變得有些輕微地遲鈍起來。
解元真急忙甩出一張符篆,低喝了聲"破"。眾人這才回過神,擺脫了那種古怪凝滯的影響。
再屏幕,頓時顯得更加驚駭起來。
--這城南區二級活人禁地的傀儡絲原來竟然是藏在霧氣裡的。並且隔了這麼遠,還是視頻轉播都能影響到他們。
衛厄一個人坐在那裡,竟然還能安全無恙?
那些傀儡絲卻是拿他半點辦法也沒有。
這難道就是他在活人禁地裡掙紮三年獲得的特殊性?
直升機在眾人的驚駭中全速趕往目標地,而距離遙遠,轉播的監控畫麵模糊不清,解元真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省道無人崗哨前,那些翻湧的詭霧,完全不是被彈開的,而是忽地被吞噬掉一大片後造成的錯覺。
衛厄的體內,融嵌在他肋骨之下,血肉之間的詭異石質神像溢散微微的血光。
隱藏在詭霧裡,試圖操控銀發青年的傀儡絲線一觸碰到他,就立刻如石質神像溢散出的血光拖進衛厄的身體裡,一根根被收卷的蠶絲般飄向那尊陰寒滲人的詭物神像。
詭物神像在先前,衛厄以命換命造成的細小裂痕,隨之一點點緩慢地愈合。
傀儡絲穿行過血肉。
主神在體內緩慢恢複實力的感覺格外清楚。
衛厄在這裡坐著等人過來,他雖然不想變成牽絲傀儡,卻也不想就這麼等著,讓主神吞噬詭霧裡的東西恢複實力。
護撒刀在石麵一劃,衛厄冷不丁起身,朝監控攝像頭走去。
直升機上,解元真等人,就到銀發青年麵無表情地直朝監控器走來,他眉骨的淡影壓著戾氣湧動的暗紅散瞳,而左右的詭霧自動散開,有若百詭退讓。
仿佛能夠隔空感受到他人的監控一般,他語氣冷而利:"人呢?還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