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婺土司(詭土司府)(2 / 2)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10041 字 9個月前

沒惡心到主神衛厄也不失望,他側身站在門邊,半抱著手臂,濃密帶自然波浪的銀發散在肩頭,一雙眼型好看冷淡的眼睛,被光暈照著。衛厄緩聲道:“記得收拾乾淨點。沾灰的不行,不齊整不乾淨的不行。沒收拾好,今晚就彆落腳了,自個去院子裡待著。”

衛厄將頭一偏:“請吧,婁助理。”

最後一聲“請吧”說得不陰不陽,語調跟飛機上主神刺他一模一樣。

不僅人狠手狠,還睚眥必報。

招待所估計也很久沒人來了,門後露出的房間是標準的上世紀九十年的布置——兩張光板房,房間比雞窩還小,牆壁糊著報紙,生黴發著黑,一條電線牽著的老燈泡晃晃悠悠茲啦亮著。光居然還是黃色的。

衛厄側過身,給主神讓開進去的路。主神拉著他的行李箱,剛一踏進這裡頭,眉頭就皺了起來。祂四下裡挑剔地一審視。

在主神看來,人類這種螻蟻,是種極脆弱的生物,任何一點黴菌病菌都能置它們於死地。以祂對人類的認知,從人類的生物脆弱程度來看,這種破爛屋子彆說住人了,簡直就是慢性謀殺屋。

龍門基地,衛厄S級專員的宿舍在主神眼裡就十分上不得台麵。

衛厄在那種基地有那樣的宿舍,還能在這種旮旯間的房間待著?

主神略微一張手,屋子裡的灰塵、黴斑被憑空抹掉,老舊的招待所房間打建造起估計就沒這麼整潔過。祂輕而易舉地將屋子裡的汙塵處理掉了,連帶老舊的被鋪都如同時光溯回一樣,變得潔白鬆軟。

詭神之力拿來做這些小事簡直就是作弊。

衛厄冷哼一聲,從門口起身,走了進來。

主神抱著手肘,靠在祂眼裡貨真價實的蟻巢牆上,罕見有些古怪地看著他。

“你能住這種地方?”

行李箱被擱在屋子靠牆的地方,這招待所實在太過逼仄,兩張木板床占了九成九的空間,剩下的連落腳都要肩貼肩。有條件的情況下,衛厄向來乾淨整潔。他將行李拉過來,坐在床邊,長腿踩在老舊鋪木地麵,一手搭在膝上,一拉行李箱的拉鏈。

主神問的時候,他正低頭翻行李。

昏黃的燈光照著他冷白的脖頸,主神以為他不會理睬自己。

“我以前住過。”出乎意料,衛厄竟然說了一句。他手搭在膝上,側著臉,神色還算平靜,但燈光掃過他長而密的睫毛,那一瞬間,他麵容看起來有些淡有些薄,像牆上一片剝落的舊紙。

主神一愣,然而下一刻,衛厄就擦過祂的肩,拎著單衣出去了。

青年的腳步聲在過道裡消失,沿著二樓的樓梯下去了。

主神靠在貼滿舊報紙的牆上,許久,院子裡傳來動靜。祂沒下樓,而是起身,通過窗戶朝院子裡看去。

*****

衛厄已經有一些年沒用過老式的手壓搖水井了。他從招待所一樓翻出個鐵桶,拎到院子裡,壓了幾下水泵。水從水泵口嘩啦啦流出,久不用的水井,先壓出來的是鏽紅的濁水。放了許久,才會逐漸變得清澈。

衛厄很平靜地壓著水泵的手柄。

他的頭發垂落在臉邊,刺刺的,有些癢。

但衛厄沒去管,隻平靜地壓水,放水,一直到水變得清澈,才將鐵皮桶放到水下衝洗。他做這些事,很熟練,並不像第一次用這種小縣城農村老式水井的樣子。在酗酒爹酒駕肇事前,他不管春夏秋冬,都要去隔壁陳伯搖水來洗衣服。

古峒木村招待所的水井出水很大。

不一會兒,鐵皮桶就盛滿了。

衛厄彎腰將水潑在臉上,衝掉了一刹翻湧起的記憶,無限空間三年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至少恍如隔世之下,過去頭十幾年的人生好像就已經遙遠成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冷水從睫毛上滴落,衛厄盯著恍惚扭曲的水麵。

一晃,像是又看到那間老舊的房子。

一棟和古峒村差不多,同樣用燈泡照明,用報紙糊牆的房子。

他是十幾歲才搬到蓮溪城南區,在那之前,是住在挨著縣城的鎮上。鎮小風言風語就多。

上學的時候,要從一條婆嬸洗菜洗衣服的水溝邊經過。

“那是衛家的那孩子?叫什麼來著……”新搬來的嬸子壓著聲同人八卦,“古怪得很的那個字?”

“什麼人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種古怪的名字?”

“噓, 親爺爺親奶奶他出生當天晚上就被車撞死了, 命凶得很,彆跟他說話,快走。”

“就連他那酒鬼爹,都快被他克死了,不是上個月診出了肝癌。欸,滲人著呢。不信都不行。”

“……”

“小雜種,克你娘老子的命,讓你克讓你克。”

水珠從睫毛上滴落,衛厄平靜地看著晃動的水麵。他出生的時候,他親爺親奶聽說孫子要出生,大老遠趕十幾裡山路來縣城,結果一進縣城就被大卡車撞死了。碾成了土路上的一堆爛肉,據說他酗酒的爹去親手挖,挖了一天半夜都沒挖全。

那估計是衛成和這八輩子最清醒的時候。在馬路牙子上嚎啕一整晚,最後血紅著眼,闖進醫院給他起了個名字,衛厄,衛厄。

給衛家帶來災厄的賠命玩意。

得感謝祖國法製社會的健全,村舍居委會的給力,否則衛成和那酒鬼都不知道會不會把他養活到十八歲。

衛厄,厄,六親皆克,命硬到酒鬼一樣都架不住。

衛成和診斷的那天,衛厄第一次偷了他的酒,去學校後頭的小山坡砸開了酒蓋子。碎酒瓶渣滓割破了手,還沒喝,就被來巡查的柳老師喝住了。那時候柳老師還沒教他,隻是個陌生老師。

柳老師打著手電,教訓彼時還不認識的陌生學生,小小年紀沾什麼酒,領了他去醫務室。

在帶衛厄回家時,柳老師撞上了發酒瘋砸隔壁家牆,罵人家婆姨不是正經人的衛成和。上一秒罵隔壁的婆姨,下一秒見了衛厄,就轉罵起他跟人鬼混的親娘。衛成和爆發出的那一連串國罵,把一輩子斯文體麵的柳老師罵得臉色鐵青,顫巍巍地指著他的鼻子最後罵出兩個字“畜生”。

衛厄覺得罵他畜生是侮辱了畜生。

衛成和那個酒鬼一輩子偷雞摸狗,吃喝嫖賭無所不占。唯一乾的一件好事,就是知道自己得了絕症後沒花半分錢在醫院,玩命地喝,變本加厲地喝。衛厄開始寄宿在學校柳老師給他找的宿舍。

柳老師找老校長問過當地的領養政策,被拒絕後,就再也沒提起過。

柳老師不是他的親人,隻是老師。

嘩啦。衛厄拘起水,將水潑到臉上。厄字六親皆克……柳老師不是他的親人,隻是老師而已。

冰冷的水鏈從臉頰邊洗落,衛厄索性將整桶水潑在臉上。濕了的頭發貼著頸子,上身的白襯衫在黑暗中被水打濕過半。山風料峭吹來,衛厄像沒覺察冷一樣,隻彎身平靜地按著手柄,繼續壓水。

“你是想把水泵折斷也不用那麼大力。”

背後,院牆一角傳來聲音。

昏黃的老燈光照著院子,主神倚靠院牆的一角,祂紮著高馬尾,精壯強悍的身軀被少數民族風格的獵裝包裹,一點青金石和紅瑪瑙的耳墜在晦暗中色調醒目。祂看著水井邊的衛厄,也不知道下來了多久。銀發青年沒有回頭,隻尋常似的繼續壓著手柄,重新打滿一桶水。

他彎下腰去,手重新浸入水中。

“你那螻蟻老師沒那麼容易死。”主神的聲音從後邊傳來。

衛厄的手一頓,水麵一晃,鐵皮桶被打翻在地上。冰冷的水淋了一褲腿,護撒刀在黑暗中滑出攥在手中。刀背硌著指骨,衛厄轉身盯著昏暗裡的詭神。水珠從他的銀發上落下,他咬著牙,幾乎是一字一頓:“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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