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確實挺不容易的,多一秒都難,還好他淚腺發達。澈穆桓舒了口氣。
接下去就是董晟的發揮了,董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完台詞的,等他回過神,就聽姚導那邊高高興興地喊了停: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這回眼神對了,情緒有層次了!焦急、憐惜、措手不及、後悔!角色是有血有肉的,不是平板單一的情感流露,很不錯很不錯,記住這樣的感覺,等下正式演的時候就按這個感覺來。”
董晟:“……”
他夢遊了,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念完台詞的,更彆說記得這段情緒了。
還好他學了澈穆桓叫助理給自己拍了視頻。
澈穆桓則在姚導喊停後立馬大步走開了,狠狠用袖子擦了兩下眼角。
賀爾豪驚豔意外地眨了眨眼睛,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一般,快步走向澈穆桓,驚喜地問:“你會演戲!?”
澈穆桓瞥了賀爾豪一眼,這就算會了?
他不置可否地微微眯眼,眼角還有一點被剛剛粗糙擦過的淺紅:“都拍下來了?演的還行?”
大周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機。
就見畫麵裡,澈穆桓那一滴淚就像是一滴水晶,直直從下眼睫處墜落,猶如神來之筆,任誰看了都得屏住呼吸。
“就愛看男人哭,就愛看帥哥哭……”一旁有人小聲說道。
大周差點想跟著點頭。
他家澈老師眼底發紅的樣子,嘶,哈。
讓人跟著不對勁。
“特彆行!”姚導也走過來,興奮地就要給澈穆桓一個大大的擁抱,本來以為賀爾豪塞進來的是個帶資大花瓶,結果沒想到是個大寶貝!
澈穆桓往後一退,躲開了姚導的熊抱。
他聽見導演的話,不明顯地翹了翹嘴角,微抬下巴,睨了賀爾豪一眼,像隻高傲的貓科動物。
賀爾豪覺得自己都能看見澈穆桓身後那條想翹又矜持得左右亂晃的長尾巴了。
“澈老師今天幫大忙了,等下大家夥下了戲,一起吃夜宵?”董晟也隨著姚導一道過來,看向澈穆桓發出邀請道。
“不了,得回家。”澈穆桓拒絕,他抬眼四下看了看,也沒看見燕將池的身影,果斷推拒了之後,便扭頭問大周,“他還沒回來?”
“誰?噢噢!燕先生?他中途來了一下,然後又出去接了通電話。”大周回答道,“我聽電話那頭好像還挺著急的。”
賀爾豪在一旁聽著心想,燕家那個坐到這樣的位置能不忙就怪了,今天跟來他們片場他都覺得稀奇了,現在這樣見不著人的狀態才正常。
“我們先回去吧,他那麼大一人能自己回去。”賀爾豪說道。
燕將池還能沒自己的專屬司機呢?犯得著和他們擠一輛保姆車?
“不行,是我讓他在這兒等我的。”澈穆桓說道,他淡淡道,“等著。”
一個坐著輪椅的人單獨行動多不方便?何況又是在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
加之他注意到燕將池這一路除了與他交流外,對其他人幾乎沒有開口過,怕是內向敏感至極,先前又被賀爾豪那樣突兀地冒犯過……
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燕將池也就隻有他了。
賀爾豪:“……”
他怎麼覺得他家小少爺有股子帶娃的心態?難道還擔心燕家那個會走丟不成?
賀爾豪頭都大了。
要是叫他知道澈穆桓心裡想著什麼,恐怕得尖叫出聲了。
燕將池對其他人不開口,那是不屑開口,什麼內向敏感?那個男人翻手覆雲間便能成交一筆上億的項目,談判桌上的無冕之王,說話少能叫內向?那是字字珠璣。
燕將池回來得很快,當他回到化妝室裡的時候,澈穆桓也就不過是剛剛卸了妝。
但是男人臉色鐵青,一進化妝室便徑直滑到澈穆桓的麵前,目光緊鎖著青年的眼睛。
“哭過了?”他沉聲問。
先前被粗糙擦過的眼角那一片飛紅已經不太明顯了,但仍被男人精準地注意到了。
澈穆桓聞聲眨眨眼,往鏡子裡看了幾眼;“有這麼明顯?”
果然是哭過了。燕將池呼吸微微一滯,飛快地操作著輪椅貼近青年,他兩手緊緊抓住輪椅的軸承,手背青筋凸顯,緊抿著唇。
他剛解決完公司裡的蛀蟲,便立即回了片場,還沒走進化妝室,就聽見那一片工作人員小聲地議論著——
“聽說沒,新來的那個演員老師剛才哭啦。”
“聽說了聽說了,難怪導演那邊罵的那麼凶。”
“你彆說,還得是帥哥哭,人在現場……”
他腦海中頓時衝騰起極度的怒氣,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麵前原本小聲八卦的人群全都噤若寒蟬,在他看過來的瞬間頓時化作鳥雀哄散一開。
他努力克製下怒火,他必須立即找到澈穆桓。
澈穆桓正在打量鏡中的自己,他摸摸眼角,納悶地想,這也沒多明顯,怎麼燕將池就能一眼發現了?
他下意識瞥了眼鏡子裡的燕將池,旋即便注意到燕將池的異常,還有一旁不安局促的大周。
男人身上緊繃的氣息散發著過於危險的信號,仿佛空間都逼仄了許多,大周臉色都白了,額頭上冒著冷汗,手裡還緊緊攥著手機,姿勢就像是握著塊板磚似的。
要不是不合時宜,澈穆桓都有些想笑。
鏡子裡的賀爾豪也正看過來,朝他微微搖頭,示意澈穆桓不要接近對方。
他才想起來有關燕將池的一些瘋病傳聞,隻不過他在各個場合下見到的燕將池從來都是冷靜且運籌帷幄的,從沒見過對方失控失禮的模樣,所以他一直以為那隻是燕家人為了逼男人讓位而傳出的謠言。
現在看來,也不全是謠傳。
澈穆桓見狀頓了頓,轉身麵向燕將池。
他沒有停頓,抬腳走近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旋即就聽一旁大周輕吸了口氣,賀爾豪剛要伸手去攔澈穆桓,便被青年擺手推開。
澈穆桓蹲下來,伸手握住了燕將池的緊握的拳頭。
燕將池慢慢鬆開手指,反抓住了澈穆桓的手。
澈穆桓有些意外對方的手心冰冷得像是握住了一塊冰,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拍撫男人的手背,溫聲問道:“你忙好了?”
“……嗯。”燕將池慢慢地放鬆下來,他的視線鎖定在澈穆桓的眼角。
青年的皮膚非常白透敏感,即便是被卸妝巾擦過也會短暫地留下一點泛紅,而眼周更加敏感的肌膚則殘留的紅色更久一些。
他抿住了嘴唇,剛想詢問,便聽澈穆桓又問:“有遇到什麼麻煩麼?”
“不,很順利。”燕將池對上澈穆桓的視線,他看見了那雙墨黑的眼瞳中倒映出殘疾的他,臉色陰沉難看得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
他驀地閉上眼,意識到自己不能在澈穆桓的麵前露出這樣的一麵來,他不在乎其他人畏懼他,但唯獨澈穆桓不可以。
燕將池呼吸微微急促,他抓緊帶著翠金扳指的手指,低下頭又一遍回答,這一次他甚至放緩了聲音:“很順利,一切都好。”
“那就好。”澈穆桓見狀微微皺起眉頭,他不喜歡看見燕將池低頭避開他視線的樣子。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抬起對方的麵孔,但很快他收回了手指,微微握緊又舒展開。
那太親近了。
他止住了自己的衝動,換了個話題,輕快地道:“我這兒也很順利,還演了場戲,賀爾豪給我拍了,要不要看看?”
賀爾豪聞言噎了噎,有事賀哥,無事賀爾豪?行唄,誰叫這是澈家的小祖宗。
他接收到澈穆桓的示意,催促他拿來手機,隻好任命上交。
燕將池睜開眼,便對上了澈穆桓含笑的眼睛,沒有一點懼意,就和平常一樣。
他頓了頓,緊繃的肌肉慢慢放鬆下來,然後目光轉向了澈穆桓手中的屏幕。
屏幕裡,澈穆桓麵前的男人正在激情表白,而燕將池的注意力則全部在澈穆桓的身上。
他看到了那一滴眼淚落下,意識到原來這才是那些人口中的“新人哭了”。
“怎麼樣?”澈穆桓笑眯眯地彎著眼睛。
再看一遍鏡頭裡的自己,嗯,不愧是他,畫麵美,情緒有,姚導不誇他誇誰?
“特彆好。”燕將池低低說道,他手指不明顯地輕輕撫過屏幕的側麵,落在畫麵中青年眼角的位置,他的陛下演得特彆好,但是,惹哭了,不行。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畫麵裡的董晟,劇情得改。
“不過這不是我的戲,我演的是女主的那段。”澈穆桓說道。
燕將池聞言唔了一聲,那算了。
“我覺得沒必要掉眼淚,但是導演這麼要求了,那就勉為其難配合下吧。”澈穆桓又說道。
還是刀了導演吧。
姚成在片場導演椅裡狠狠打了個噴嚏。
“要是有人敢欺瞞我,嗬。”澈穆桓半眯著眼嗬笑一聲,仿佛一切儘在不言中了。
燕將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