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長了聲音,調侃著眼前總是一副故作板正的男人。
在他印象裡的燕將可不總是現在這副模樣,年輕時候的男人像是一匹烈馬,脾性熱烈分明,一逗就會有反應,生氣也好,笑也好,又或是哭的樣子都格外鮮活。
而如今麵前的男人,澈穆桓總是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過去的許多影子,卻又處處不一樣了,以至於他有時便忍不住地想要打趣對方,想讓對方臉上的表情多一些,也想對方打開一些。
燕將池在澈穆桓打趣的視線下果然有些著急,剛洗好澡的皮膚都泛著點紅,也不知道是被熱水蒸出來的,還是被澈穆桓激出來的。
“我——”
“咳,燕先生,現在我們方便進來嗎?”康複主治醫師在門外淺淺敲了敲門,輕聲問道。
他們可不敢在門外再多聽些要命的私聊了,他們生怕再聽下去,就不是打翻一個小推車這點程度了。
——過去做康複時的強度可
比眼下的尋常肌肉酸痛痛苦不知道多少倍,他們都沒見男人表情變化一下,現在卻是對著那個年輕人叫上“難受”了?是故意撒嬌裝可憐的吧?他們這些知情人會不會被滅口啊?
康複主治醫師不著調地胡思亂想著,旋即就聽燕將池聲音冷淡中帶著一點警告的意味:“進來。”
“好的燕先生。”
護理團隊的成員魚貫而入,各個臉上帶著眼觀鼻口關心、仿佛什麼也沒聽見看見的麻木。
燕將池抿抿嘴,糟心地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澈穆桓倒是在一旁認真地學著,見燕將池閉上了眼睛,像是在忍耐的樣子,便無聲示意護理人員起身,讓對方在一旁指導著糾正著自己的動作和力道。
等到康複主治醫師出聲表示一切結束了,燕將池才驀地睜開了眼,他居然不自覺地睡過去了。
整個護理團隊都飛快地退了出去,隻剩下燕將池和澈穆桓兩人留在臥室裡。
澈穆桓彎彎眼睛:“看來我的手上功夫還算不錯。”
他一邊說,一邊取來熱毛巾,將燕將池腿側抹著多餘精油的皮膚擦拭乾淨。
燕將池旋即反應過來,渾身一僵,下意識地便抓住了澈穆桓的手腕:“陛下不可……”
澈穆桓一愣。
燕將池也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驀地閉上嘴,正想著該如何解釋時,卻見澈穆桓飛快地取下兩人身上的收音裝備,關了丟在一旁。
而原本蹲在兩人房間裡的攝影大哥也被燕將池的話嚇了一跳,驚得有些麵紅耳赤又有點咋舌——你們私底下真的玩這種角色扮演啊!!原來前兩天同事的吐槽竟是真的。
“你們都出去。攝像關了,不該議論的事情少議論,明白麼?”澈穆桓走到還在發呆的攝影師麵前,他開口沉聲道,聲音裡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不怒自威,叫蹲著藏在窗簾與角落榻榻米後的攝影師們都不約而同地飛快點頭,迅速地撤了出去。
誰都知道他們這組一位是燕家當家人,一位是澈家寶貝無比的貴少爺,不論是哪個,都是不好得罪的人,兩位但凡開口提了要求,導演都得點頭,更彆提他們了。
等到房間裡撤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各個角落裡的機器了,澈穆桓抬頭去看那些機子,就見每台機器都自覺無比地關了機。
——懂得懂得,燕總和澈老師想玩角色扮演了,他們得自覺,反正都是不能播的東西,錄也是白錄,咳咳。
燕將池看著澈穆桓忽然起身後的一係列動作,不由僵硬地愣在床上。
直到澈穆桓再次回到他身邊。
“……這是什麼意思?”燕將池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指,下意識地不停地撥弄著尾指上的玉扳指,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撞著胸口的聲音似乎響亮得彆人都能聽見了。
澈穆桓坐在他的床邊,他沒有立馬回答,隻是仔仔細細地看著男人,打量過對方的每一寸眉眼和皮膚的細紋。
他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不是說了嗎,私
下無人時(),就如以前那般喊我的字?(),還是說,你不記得了?”
燕將池瞳孔猛地一縮,他猛然間直起了身子,聲音艱澀無比:“……我,我記得的,但是你……”
“那你叫我一聲。”澈穆桓打斷,他眼底酸澀無比,看著眼前男人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慌張的樣子,忍不住想笑,眼淚卻更快一步地落了下來。
“清臣……清臣,清臣彆哭。”燕將池慌亂地伸手去擦澈穆桓的眼淚,他呼吸都跟著放輕了,嘴裡喃喃著,卻是沒意識到自己也眼底通紅一片,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澈穆桓的手背上。
澈穆桓,字清臣,諡號盛帝。字是自己取的,他一直想做的不過是為人臣,儘人事,佐君主,昌天下,但是事不如人願。
澈穆桓呼吸加促了許多,他緊緊抓著燕將池的手,想笑又想哭,又是抬手去擦燕將池臉上的淚痕,兩人都弄得狼狽不堪,
“你是何時想起來的?”澈穆桓低低問。
“在車禍之後。”燕將池道,“我做了許多夢,夢裡一點點清晰無比,醒了我又去查資料,去收集那些……”
他頓了頓,不欲再說什麼,隻是,他低頭取下了自己尾指上的扳指,然後戴在了澈穆桓的手指上,下意識地彎起了眼:“至少,這個,物歸原主了。”
澈穆桓感覺到指間的溫涼,他低頭看過去,也跟著低低笑了一聲。
這枚扳指的成色算不上好,哪怕在當年也不算好,但卻是燕將池在他生辰那天送他的生日禮物。
那時他們還不是君臣,甚至狼狽地在四處躲藏,但生辰那天,燕將池還是偷偷去了集市,給他買了禮物,送他這枚扳指,寓意著平安健康。
澈穆桓深吸了口氣,吐出的呼吸都是顫抖的,他紅著眼睛低低道:“那太久了……你一個人……太久了……”
“但我還是找到了你。”燕將池說道,他專注又癡癡地看著麵前青年,“而你,還很年輕,健康……”
他喃喃著,手上的動作卻在理智回神後,不敢再僭越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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