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點出乎我預料的是,太宰“嘖”了一聲後就沒有再理會另一個自己,隻是等三觀炸裂了一遍又一遍的阪口安吾恍恍惚惚地說完手上更新的情報後,他這才施施然地抬了抬眸,“真是沒有半點驚喜......算了。”
他這麼說著,又示意我過去一些,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眸光冷淡地瞥向武偵宰,“答應了的交易我一定會做到,隻不過形式如何我會自己決定。”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倏地有了某種既視感,這不就是人聖杯實現彆人願望的方式嗎?!答應了你的願望就一定會實現,至於是什麼實現方式你管的著嗎......
江戶川亂步顯然也在注意著他來這一手的可能性,直接叫住了太宰,“太宰,你和自己的恩怨還是不要波及到彆人吧?”
武偵宰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色,他捂著胸口心痛道,“亂步先生!你不是應該說‘放心吧太宰,我們肯定會站在你這邊’嗎?”
“那樣對另一個你自己來說不是更有挑戰性了?”江戶川亂步一拉帽沿,理所當然道,“但你明明就是越被挑釁越會亂來的類型嘛?”
的確,這家夥真的是挑戰性越高興致越高的典型,完全就是捕獵狀態的大型貓科動物,獵物越是掙紮他就越興奮,用的手段也會更加出格,不把目標徹底咬死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總而言之就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我算是徹底明白了不能把這兩隻宰科生物放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道理了,再讓他倆共處一室說不定他倆的黑泥程度都要爆表了!
念及至此,我順毛薅了太宰一把,打斷了他和武偵宰之間的互演進程,小聲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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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另一個自己向著這邊隱晦地投來了讓人火大的炫耀目光,雖然對一般人而言,想要讀懂他人目光中的含義無疑是一件近乎天方夜譚的事,但無論是對哪個太宰治,這都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儘管他相當熟練於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但是此刻的太宰顯然絲毫沒有要掩飾的意思,就差把‘真可憐,你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這句話寫在臉上了。
武偵宰幾乎想要冷笑出聲,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個動作反而會讓他顯得過分在意,在那抹冷笑攀至舌尖之時又被他自己生生咽了下去,回以了一抹譏嘲的眼神。
【家、犬。】
隻不過太宰對此露出了全然不在意的模樣,他甚至略顯憐憫地瞥了武偵宰一眼,語焉不詳道,“你不會忘了你最開始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吧?”
“我已行至終點,而你不過是仍在某個角落裡徘徊......還要自欺欺人下去嗎?真是可笑,我就不奉陪了。”他說完就毫不猶豫地帶著夏綺轉身離開了武裝偵探社。
武偵宰幾乎是下意識地回憶起了夏綺剛才的神態,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釋、也並不需要對同行者加以勸說,不如說隻是因為另一個自己想要那麼做,所以就被縱容著去那麼做了。
那是一種近乎明目張膽的偏愛,就像是之前遇到森先生時,她就算明知道另一個自己壓根不會吃虧,也同樣毫不猶豫地承接下了他對森先生的惡感,如此坦誠而傲慢,理智而決絕。
這跟芥川龍之介又有所不同,芥川龍之介在追逐的其實並非是他的身影,他隻是想要在自己身上得到肯定、得到更強者的認同,以此作為自己存在的理由。
而中島敦亦或者是其他人更多的是在追尋著他的指引,這跟是否是‘太宰治’根本就毫無關係,如果這份智慧的載體換一個人,或者真正接觸到了他內心的深暗,意識到他的本質其實根本不是他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模樣,他們的追尋或許就會徹底調轉方向......又或者是想要改變他?
當然,無論哪個都沒有意義,因為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既然一切都起源於利益與現實的需要,為了踐行自己對故友的承諾,那麼從一開始,‘謀算’就已經貫穿了他選擇的始終。
有著那樣過去的他的確很容易混淆善惡的界限,也並不在意對一般人而言的道德,因此行事手段在現在的同僚眼中顯然常常會很出格......而他既然不願告訴彆人自己所經曆的過去與產生現在的想法的理由,他自然也無法指摘對於自己一無所知的同僚同樣需要‘解釋’才能相信他。
可是,先問再做和先做再問終究是不同的,這兩者之間的區彆可以小到隻是語序問題,也可以大到仿若人心之間的天塹。
所以,的確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他想。
念及至此,武偵宰又近乎下意識地回想起了另一個自己所透露的隻言片語。
他們在他黑之時代的時候就認識了......是麼?
真是難以想象那會是什麼樣的場景......畢竟他可是早就已經翻遍了記憶中的每一個角落,再三確認後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絕對沒有遇見過這樣一位女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