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間。”
另一頭的席位上,應翩翩招了招手,讓梁間到近前來,低聲問道:“你剛才看到跟鎮北侯說話的那名護衛了沒有?噓,傻子,這會不用抬頭,人已經走了。”
梁間思索片刻,也低聲說:“少爺,奴才疏忽,是隱約看到了,但沒注意容貌打扮。”
應翩翩手裡轉著酒杯,笑了一聲,懶懶說道:“眉毛淡而細,小眼睛,鷹鉤鼻,鼻側有黑痣,下巴尖,留有短須。嗯……衣服倒是平常侯府護衛服飾,左側袖子上有一處半寸長的口子。”
“方才他跟傅寒青說話的時候朝我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惶恐,他們說的事多半是跟我有關係的。”
應翩翩道:“你派人去找找此人,找到了暗中盯著他要做什麼,有發現及時留證據。”
他斜倚座上,單手持杯,姿態慵懶,瞧著便是一副琳琅珠玉的風流行止,然而隨意一瞥間,便立刻記下了對方的容貌服飾不說,甚至還發現了那人神情中瞬間的異樣之處,寥寥數語間,一切已儘數握於掌中。
無需容貌增色,這樣運籌帷幄的篤定,已擁有了足夠打動人心的力量。
池簌不覺有些出神,思緒忽然回到很久以前,在無數個深夜裡,娘被嫡母刁難打罵,卻因父親視而不見,不敢聲張,隻抱著他默默流淚。
冰冷的淚滴落在他的脖頸上,宛若世事涼薄。
他對“情”之一字頗為不屑,既不想當負心漢,也不願做癡情人,故而一向獨來獨往。哪怕在七合教中手掌大權,各色美人任憑采擷,也依舊視紅顏如枯骨朽木,從來不屑一顧。
當時滿腔恨意孤冷,言之鑿鑿,可如今呢?
如今他莫名其妙坐在這麼一場無聊的宴會上,聽著周圍一乾庸人各逞口舌言談說笑,口不對心,卻因為看著麵前的人,就覺得心中滿脹,儘是動容歡喜。
池簌忽然起身。
應翩翩和梁間同時看向他,應翩翩問道:“怎麼?”
池簌道:“我忽然想起些事情,先去園子裡看看。”
應翩翩剛說了句“好”,他便已經轉身大步離開了,應翩翩頗有些莫名,不禁道:“乾什麼,見鬼了?”
梁間道:“少爺,那我這就去辦事了?”
他說完這句話,應翩翩已看到又有幾名衣飾華貴的年輕人離席朝著這邊走來,便隨意將手一抬,道:“去吧。”
梁間剛剛離開,那幾個人已經到了近前,為首那人笑衝著應翩翩拱手道:
“百花競放,盛宴暢飲,人間一大快事。能夠在此得見應郎,更是我等之幸……”
隨著他的話,係統的聲音同步響起:
【百花競放,盛宴暢飲,人間一大快事。在主角舉辦了這場為人們帶來歡樂之宴的同時,反派的作用就是通過破壞大家的快樂心情,提升其他人物對本角色的厭惡度,成為主角對照組。】
【為進一步化反派形象,賺取反派經驗值,下麵發布“敗興任務”——你,能毀掉這場宴席嗎?】
應翩翩亦起身拱手,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丁公子、楊公子和洪世子,一段日子不見幾位,這氣色可是越發好了。”
韓耀也在這幾人之中,應翩翩卻像沒看見一樣,把他晾在了一旁。
丁公子是禦史督查丁威的兒子,名叫丁旭,跟韓耀關係很好,見狀便說道:“應公子,不是我說,你這也忒小氣了,一點小小的摩擦至於記恨這麼長時間嗎?韓耀今天可是特意來給你敬酒的,你怎地不理會人家?”
應翩翩仿佛沒聽見一樣,笑著寒暄:“記得上回見麵,還是丁公子為了搶花魁被丁大人打斷了一條腿……啊,今天都不瘸了,可見丁公子身康體健,甚令人稱羨。哎對了,不知道那位素柔小姐最終名花落誰家了啊?”
這話引來一陣竊笑。
丁旭向來以當街被父親責罰的事為醜,偏生應翩翩一張嘴就揭短,還笑的滿麵春風。若不是長了這麼一張臉又認了個好爹,出門就被人給打死了。
他僵著臉道:“應公子消息還挺靈通,她跟了誰,關你什麼事?”
應翩翩笑了笑,慢悠悠地說:“正是,關我什麼事。”
這正是回敬方才丁旭置喙他和韓耀之間矛盾的話,丁旭被生生噎住,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隻能心中破口大罵,果然是太監養大的臭小子,陰陽怪氣,諷刺挖苦拿手的很,真正惹人討厭!
【丁旭很掃興,反派經驗值+3。】
延平伯世子洪子恒笑著打圓場道:“應兄,我們今天可是特意來給你引薦新朋友的,大好的日子,提那些不高興的事多掃興啊。”
他說著,衝旁邊一名身穿紫袍的年輕人說道:“來,郡王,我為您介紹,這就是應廠公的愛子,也是咱們穆國唯一一位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應玦應公子。”
應翩翩這人氣宇軒昂,長身玉立,倒是一表人才,看著亦有幾分眼熟,隻是想不起是誰了。
他便道:“不知這位是……?”
“你雖然沒見過,但我一說,應兄肯定知道。”
洪子恒笑道:“安華郡王,武謹楠。”
他沒加其他的介紹語,但此言一出,不光應翩翩恍然大悟,其他看熱鬨的人,臉色也都變得微妙起來。
說起這個武謹楠,雖然與應翩翩素昧平生,但兩人之間,還算得上有一番恩怨。
武氏一族並非皇族,因當年祖上乃是開國元勳而封王,後來又主動上繳兵權,得以保住爵位,傳承至今。雖然已經沒有了實權,在當朝卻頗受敬重。
武謹楠是濟王的次子,受封安華郡王,自幼飽讀詩書,頗有才名,少年遊學於天下,立誌要讀書萬卷,行路萬裡。
他比應翩翩早一屆參加科舉,亦連中解元、會元,偏生到了殿試的時候,先是因母喪錯過,後又為救差點被驚馬踏傷的孩子傷了手,所以應翩翩考的這一屆他也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