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他這樣見多識廣,機變百出之人,也不禁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董宣也嚇傻了,但他也顧不得思考自己怎麼就這麼厲害威猛,居然能徒手肉/搏大將軍還占了上風,畢竟眼下事情都已經做下了,那今天不逃出去就是個死啊!
他赤腳從床上一躍而下,奪命狂奔,慌亂中踩了傅寒青一腳,被傅寒青一把抓住腳腕拽倒,翻身按住!
董宣看著對方那張鐵青的、猙獰的臉,驚駭之極,嚇得大叫救命,伴隨著傅寒青的怒斥,房間中隻有兩人,卻一時間喧鬨不堪。
而與此同時,韓耀估摸著事情進展的差不多了,應翩翩大概也已經看到了傅寒青和董宣的親密之舉,便以賞花為由,引著一些交好的賓客們向那處供男賓更衣休憩的院落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向著眾人訴苦:
“……你們是不知道那個應玦的瘋病發作起來有多嚴重。他性子本來就驕縱,從小被應廠公寵的跟眼珠子似的,我舅舅也是千依百順,誰要是敢惹著他半點,他動手殺人都是敢的。看我的脖子,這是他前幾天掐的,你們敢信嗎?那就是個瘋子!”
丁旭道:“我最初看他一表人才的,根本想不到竟然是這種人,還是聽得見的多了才敢相信,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其他人紛紛讚同,王大將軍的兒子王惲一向非常崇拜傅寒青,聽了這話就讚同說:“要不是他經常住在傅家,還有鎮北侯時常勸說著,還不定被應廠公給慣成了什麼樣子呢。”
韓耀笑了笑,傅寒青和應翩翩之間的關係並未外傳,由於傅寒青素日來對宦黨的態度,不少人都覺得他對應翩翩十分不喜,不過是礙於父輩交情勉強忍耐。
自然,這些人不知道,韓耀也不會往外說。
不過也做了這些鋪墊,一會應翩翩受了刺激發起瘋來,就大可以告訴這些人,其實應翩翩對傅寒青糾纏已久,懷著一肚子的齷齪心思……
總之,今天非得讓他顏麵掃地,聲名狼藉,才能出了之前那口惡氣。
韓耀的算盤打得正響,便聽王惲突然“咦”了一聲,說道:“你們聽,那邊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
韓耀心中暗喜,連忙道:“是了,我也聽見了,好像是從那個房間中傳出來的,咱們快過去看看!誰敢在侯府中如此大膽,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就不好了!”
一行人匆匆趕到了院子外麵,發現正前方的廂房兩扇門板大敞,剛才那個叫“救命”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這回是在哀求:
“侯爺,侯爺您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應公子啊,您認錯人了!”
他猛地站定,瞪向前方,笑容僵住,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隻見地下有兩道人影正糾纏在一處,都是衣衫不整,形容狼狽,董宣發瘋一樣地尖叫求饒,傅寒青揪著他,神情中滿是陰鷙躁鬱之色。
聽到有人過來,他抬眼一瞥,目光中還帶著藏不住的癲狂與情/欲,令人見之生畏。
而應玦……該死的,應玦是跑到哪裡去了?!
一大群的賓客原本正聽著韓耀不遺餘力地抹黑應翩翩,感歎宦黨的囂張與應翩翩的跋扈,話正說到熱鬨處,就看見了這一幕,整個院子裡頓時鴉雀無聲。
王惲張口結舌地看著傅寒青,這次不是出於對他英姿偉態的景仰,而是完全被他的舉動給震住了。
——這個鎮北侯,居然在如此大庭廣眾做出這樣的事來,難道真是瘋了不成?!
不是說瘋的那個是應玦嗎?莫非傅家的風水有什麼問題,一個兩個的住進來,精神就都變得不正常了?
這麼一折騰,被驚動後圍過來查看情況的賓客們越來越多,傅英也聽說了消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瘋的是誰?”
他詢問報信的小廝:“再說一遍,是阿玦,還是寒青?”
“是……是小侯爺……”
傅英正要趕過去查看情況,卻又有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湊近傅英耳邊低聲稟報道:“侯爺,不好了!應廠公回到京城了!”
傅英神情一凜,不由脫口說道:“什麼?他不是在西北監軍,怎會突然回來?”
他一頓,也來不及細想其中因由,匆匆吩咐道:“他到哪裡了?你先讓二弟過去把他穩住,萬不可讓應定斌知道阿玦在府上發生的事!”
“侯爺,這怕是來不及了。”
那名小廝哭喪著臉說:“應廠公連自個的府上都沒回,一到京城便直接去了鎮北侯府,根本沒人敢攔,現在隻怕是已經知道應公子從那裡搬走的事了。”
萬一要是被應定斌知道了應翩翩受的委屈,隻怕整個侯府都要被翻過來!
傅英一陣焦急,就想親自回府查看情況,可是傅寒青這邊的事也需要妥善處理,要不然隻怕整個傅家明天就要成了滿京城的笑柄。
傅英顧哪邊都不是,簡直一腦門子的官司,不由抬手扶額。
今天真是出門沒看黃曆,這都叫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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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英想了想,覺得應定斌在此時趕回京城,還直奔傅家而來,那很有可能是知道了應翩翩搬離傅家的事情,生怕他這個寶貝兒子受了什麼委屈,故而特來興師問罪。
應定斌跟傅家的關係一直是相看兩厭,尤其不滿傅寒青,總認為他對應翩翩不夠好。之前應定斌也有過幾次想把應翩翩接走,但應翩翩自己不願意,應定斌最終也拗不過他,隻好作罷。
其實這回的事倒也不算難辦,大不了先拖延一會時間,等到解決了這邊的事,傅英再哄著應翩翩一起去跟他解釋就是了。
隻要應翩翩自己告訴應定斌,傅家一直對他照顧有加,他跟傅寒青也不過是年輕人一時生了口角,應定斌也不好再追究什麼。
傅英計議妥當,便打發下人回去告知他的二弟傅節,讓他想辦法把應定斌留在府裡喝茶,拖延一會時間,等著自己和應翩翩回去。
安排好這件事之後,傅英便趕去了傅寒青那邊。
這院落原本十分偏僻,偏生韓耀帶了一大堆人過去,使得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此時席上的大半賓客們都已經聞訊而來,想要看個究竟,根本連隱瞞都沒有辦法能夠瞞住。
傅寒青身強體壯,所服用的藥物劑量又不算太多,此時經過太醫的診治已經恢複過來了,麵色冰冷地坐在一旁,太醫院的王太醫低頭詢問他的情況。
周圍的客人們或站或坐,臉上都帶著些驚詫之色,正在不時議論著什麼。董宣則跪在中間,麵色驚慌,衣發淩亂,看上去十分可憐。
傅英沒想到居然這麼多人都來看熱鬨了,一時覺得十分頭疼,大步走了進去。
他跟楊閣老等人見禮過後,才一腳向著傅寒青踹去,嚴厲地說:“孽障,看你乾的好事!”
看到父親來了,傅寒青從座上起身跪下。
他剛才已經琢磨了一會,恢複神智之後,立刻也察覺到了整件事情的蹊蹺之處,對傅英道:
“父親,您應該清楚兒子是什麼樣的人,我以前也不是沒有酒醉過,卻也從未有過如此失禮之舉,又怎麼會在今日這種場合這樣做?我是被人陷害的,我剛才喝的醒酒湯有問題!”
傅英不知道還有這一出,皺起眉頭,王太醫已經在旁邊說道:“傅侯您不要著急,照我看來,鎮北侯身上確實有中毒的征兆。他應該是而是服用了能使人精神錯亂的藥物,才會情緒失控,言行狂悖。至於這毒是不是下在醒酒湯中,還要查驗。”
傅寒青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一向走到哪裡都會受到人們的歡迎和尊重,何曾陷入到這樣尷尬的境地中?
最不堪的一麵被那麼多人看到,被指點議論不說,甚至還得在眾目睽睽之下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到底是誰,竟要如此害他!
被冤枉的憋屈和被陷害的憤怒在心頭交織,傅寒青的拳頭在袖中握緊,隻恨的咬牙切齒,臉上卻保持著冰冷的平靜,沉聲說道:“那就勞煩王太醫了。裝有醒酒湯的碗……應該就在剛才那個房間當中。”
傅英立刻吩咐下人:“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拿過來?!”
他身後的護衛連忙飛奔而去,很快便將湯碗拿了過來,交給王太醫進行查驗。
王太醫反複確認之後,麵色凝重地說道:“這醒酒湯確實有問題。通常醒酒湯的配方中不外乎葛根花、白豆蔻、砂仁、人參、生薑、木香、陳皮、茯苓等物,碗中殘液裡卻有冰片、龍膽和麝香的氣息。”
傅英本來眉頭皺著,惱怒又不耐煩地等待著這件事查個明白,以便再去應付突然回京的應定斌,卻冷不防從王太醫口中聽到了這幾味藥。那個瞬間他心頭一凜。
傅寒青問道:“那是什麼,有何作用?”
“這幾味藥……”
王太醫猶豫了一下,說道:“極易造成人的精神狂躁亢奮,放大各種情緒,甚至出現幻覺。相互之間藥性衝撞,更是容易折損壽元,平時開方子都要避開的,卻不知怎會混入到侯爺的醒酒湯中。”
傅寒青怒極反笑,道:“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有本事,敢在我的府中做這樣的手腳!”
“確實好生歹毒,這是在謀害國之棟梁啊!”
其他的人跟著憤慨附和:“此人到底有何居心,又是什麼身份,竟敢對侯爺您下手,必須得抓出來嚴懲才行!”
可是,不少的賓客們都在痛斥下毒者的卑鄙手段,最該惱怒的傅英在聽到王太醫說出醒酒湯裡被混入的藥物之後,反倒不說話了,臉上的神色變得十分難看。
這時候,傅寒青已經站起身來,冷冷地望著跪在地上的董宣,道:“這醒酒湯中的藥是不是你下的?還不說清楚,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他語調十分陰沉,隱含威脅之意,韓耀在旁邊聽著,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隻覺心臟砰砰直跳,驚懼無比。
好在董宣也不傻,自然不可能承認他是受到了指使才會這樣做的,連聲喊冤:
“這根本就是沒有的事,請侯爺明察!方才小人隻是奉管家之命,要回去拿了賬冊與酒樓的老板對賬,路過後麵那間廂房時,見您似乎喝醉了,便想過去扶上一把。誰料……誰料您竟突然將小人按倒在床上,憤然怒斥,說什麼小人對您無情,對不住您,還意圖強迫,小人實在害怕不過,這才掙脫您逃了出來啊!不信您可以去問管家!”
沒想到此事竟還牽扯到了給朝廷命官下毒,董宣隻能奮力為自己申辯,說到這裡連連磕頭,又惶急地對其他人說道:
“請各位大人救命!小人此前從來都沒見過鎮北侯,鎮北侯是遭人陷害,小人則是無意中受到了殃及啊!若是小人做錯了什麼,一定會好好改過的,隻求能留下一命,侍奉家中父母!”
他本來就相貌清秀,這時披頭散發,衣衫不整,滿臉都是恐懼畏懼之色,臉上和脖子上還都帶著淤傷,十分惹人同情。
隻是他說的再可憐,騙得了彆人,卻騙不了傅寒青,現在董宣的神情語氣又跟應翩翩半點不像了,可見之前就是刻意模仿,又怎麼會無辜!
況且這人隻是看著狼狽,其實剛才搏鬥的時候力大無窮,傅寒青根本就按不住他,倒是被他踹出了滿身淤青,否則又怎會驚動那麼多人過來?
傅寒青怒極反笑,抬手道:“好,你既然口稱無辜,我也不能平白冤了你,你現在的模樣不成個體統,來人,帶他下去梳洗一番,與管家對質清楚,再來回報!”
他使了個眼色,下人們會意,上去七手八腳地就要將董宣強行帶走。
董宣卻知道傅寒青這話說得好聽,隻怕自己一離開眾人眼前,說清楚事情經過後就要被秘密處理掉了,所以掙紮著不願離開。
兩邊一拉扯,他原本就鬆垮的外衣竟被直接撕裂成了兩半,在場有女客驚呼起來,傅英怒喝道:“動作利索些,這點事都辦不好嗎?!”
卻已經有眼尖的人失聲驚呼道:“你們看!”
這時其他人也都已經注意到了,董宣身上有著數處或青紫或紅腫的痕跡,十分觸目驚心。
這些全是方才兩人廝打之際留下來的,董宣不慎把傅寒青扔下了床,傅寒青神誌不清又是盛怒,下手當然不會輕。
明明兩人隻是廝打了一陣,但經過人們的想象,這些傷在此情此景下看起來,就好像董宣遭到了淩/虐一樣。
周圍賓客們的臉色不禁都變了,這恐怕很難僅僅以神誌不清來解釋,誰也沒想到堂堂鎮北侯,私下裡竟然會有這樣的嗜好。
這些年傅寒青和應翩翩的事情從未公之於眾,在人前,傅寒青人品正直,戰功赫赫,又年少英俊,原本是滿京城裡最被人看好的佳婿。
時人多以孌童男寵為風尚,他好男風倒也沒什麼,但若是在床笫之間竟恨不得將人往死裡折磨虐待,那還有誰敢將女兒嫁給他?
原本打算在這場宴會上探一探侯夫人口風的幾戶人家都暗自慶幸,幸虧還沒開口。
眾人看傅寒青的眼神都十分古怪,今日這麼一鬨,日後就算傅寒青再怎麼威風顯赫,旁人看到他的時候也難免會想起董宣這一身的傷來,傅家真可以說是顏麵掃地了。
傅家那幾名下人因為手腳不夠利索闖了禍,都生怕受到責罰,更加用力地拖拽董宣,想把他拉走。
董宣拚命掙紮,竟然一下子撲倒在楊閣老的腳下,顫聲道:“這位大人,我真的冤枉,求您救救我吧!”
楊閣老剛才就幾次想開口,這回也實在忍不住了,終於歎了口氣,說道:“且慢。”
傅寒青道:“閣老,此人十分奸猾,請您不要被他的故作姿態蒙蔽。”
楊閣老也能看得出來董宣目光閃爍,話中肯定也有不儘不實的地方,聞言說道:
“宣平侯、鎮北侯,論理這是你們傅家的家事,我不該多言,可是今天既然撞上了,他又求到我這裡,我也不能置之不理。更何況其中的種種疑點,此刻不問清楚,任由人們胡亂猜測,恐怕對鎮北侯的名聲更加有礙,你還是讓這年輕人把事說個明白吧。”
事已至此,傅英也是沒了法子,更何況楊閣老說的都是實話,有些事,越是遮掩,越是有人喜歡瞎猜,傳來傳去,隻怕會誇大百倍。
他隻好苦笑道:“我是不願意讓這等私事擾了大家的興致,想稍後再行調查……既閣老都開口了,那便在這裡說吧。”
傅英轉過頭,對傅寒青道:“事到如今,為父也不能再替你遮掩了。寒青,阿玦離開這幾日,你一直心情不快,是不是把他給當成阿玦了?我早就勸說過你很多遍,既然他對你無意,男子大丈夫,當放則放,你總是看不開,才會造成今日之禍啊!”
傅寒青愣住了。
他沒想到傅英竟然在眾人麵前將這番話說了出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父親話中的暗示之意。
其實剛才已經有很多人都親眼看見他拽著董宣喊應翩翩的名字,隻是暫時沒有反應過來而已,這事終究是瞞不住的。
現在要證明董宣居心叵測,故意假扮應翩翩來迷惑他,才會讓他做出失態之舉,隻能先承認傅寒青對應翩翩有情。
而傅英的意思,是不承認兩人之間的關係,隻說傅寒青單方麵喜歡應翩翩,而應翩翩並不知情。
畢竟之前京城中多有女方向傅家示好議親,傅家這邊也沒有明確拒絕過,如果讓他們知道傅寒青和應翩翩早就已經在一起了,這話就不好解釋了。
他們將這件事隱瞞了許久,這種情況下要當眾說出,實在顏麵掃地,可這已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傅寒青沉默著,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道:“是……我,與應玦從小相識,對他傾慕許久,無奈他對我無意,甚至為了避嫌……搬出傅家。”
他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吞下滿腹冤枉:“我這幾日因此事心情沉鬱,此人卻故意穿了跟應玦相似的衣服,又模仿他的神情語調來迷惑於我,我才會在藥物的作用下情緒失控,做出如此之舉……”
說來諷刺,傅家這些年愛惜名聲,原本連傅寒青和應翩翩的關係都不敢聲張,還時不時相看些女子以作遮掩。
就在方才,韓耀還算計著怎麼傳播謠言,讓人們都覺得應翩翩厚顏無恥,對傅寒青糾纏不久。
這下可好,今日傅寒青這番話當眾出口,滿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小傅侯對應公子苦戀多年,求而不得,竟錯認了人之後還試圖強迫了!
傅英又何嘗願意如此,可他知道,這件事必須速戰速決,有關於那藥……不能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