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你是何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池簌身上,幾乎要把他盯穿,其中安國公和安國公夫人的神色格外震驚,池簌卻視而不見。
他拱了拱手道:“在下韓小山,是應公子前幾日剛納的妾侍,見過閣老。”
他的言談舉止都十分坦然和平靜,好像一個大男人給人做妾再正常不過。
聽到此人的身份,在場之人都不禁悄聲議論了起來。
剛才池簌跟著應翩翩前來赴宴的時候隻是遠遠站在一邊,認識他的人很少,但應翩翩先前納了一名男妾的事情倒是傳的很廣。
聽說此人是京城裡有名的大混混,最初得知此事的時候,還有不少人背地裡暗笑,覺得應翩翩真是葷素不忌,什麼人都不嫌棄,可見平日裡的生活荒/淫到了什麼地步,真不愧是閹人養出來。
但今日一見,這名“混混”的言談舉止竟然頗為從容優雅,身材修長,俊眉朗目,風姿卓絕,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跟傳言中簡直天差地彆。
楊閣老皺眉道:“你即是他的妾侍,又因何當眾指責於他?可有證據?若當真如此,便把話說清楚,否則難逃重責!”
池簌微微一笑,道:“正因為我是他的妾侍,所以他下毒時我就在旁邊,這份罪責我也應該承擔一半。如今站出來,也是想為自己申辯,閣老放心,人證物證都已經帶來了。”
他從袖中取出之前在應翩翩手裡搶下的瓷瓶,上前去遞給了王太醫,說道:“請太醫查驗,這瓶中的藥物是不是醒酒湯中驗出的毒?”
王太醫接過去之後辨彆一番,肯定道:“對,完全一樣。”
池簌微微頷首。他的一舉一動間都有種珠玉在側的從容之態,可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瓷瓶中的藥物就是從這隻藥盞中倒出來的,王太醫也可以進行驗證。”
池簌示意了一下托盤上的藥盞,那正是之前應翩翩用過的,被放在了更衣那間的廂房中,原本就是打算留作證據的,卻不知道池簌怎麼能將它找到又拿了過來。
王太醫點了點頭。
池簌的聲音清涼如雪:“想必王太醫應該也能看出來,這並非毒/藥,而是……”
傅英忽然喝道:“這裡哪有你這等身份卑賤之人胡言亂語的餘地?來人,還不把他帶下去!”
大家都驚訝地看著他,池簌卻絲毫不受影響,聲音微抬:“而是應公子一直以來在傅家所服的醫治瘋症之藥!”
當池簌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傅英的麵部肌肉抽動了一下,感覺仿佛全身都浸入到了冷水之中。
但事已至此,他隻能握緊手指,勉力維持鎮定,眼睜睜看著池簌說下去。
聽到池簌的話,王太醫一愣,下意識地說道:“這不可能,這服藥當中雖然有棗仁和琥珀等安神之物,但配上剛才那幾味重藥也絕對不會起作用了,怎麼可能治療瘋症,讓人發瘋還差不多!”
池簌眸中閃過一絲譏諷,微嘲道:“是嗎?”
他抬了下手,應家的護衛立刻將剛才押來那個人拎到了眾人麵前,取下堵嘴的爛布。
池簌道:“此人名叫冬收,想必兩位侯爺都認識,乃是傅家的小廝,也是負責應公子湯藥之人。他的賣身契在傅家,說話總不會有假。”
冬收當著兩位主子的麵,雖然心虛,但方才被池簌鬼魅一樣的現身抓住,又喂了劇/毒的毒/藥,已經把他嚇破了膽子。
冬收聞言一個激靈,連忙說道:“是!這藥是我給應公子熬的,藥材是府中抓好了放在那裡,每日都是一樣!”
聽到了他的話,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韓耀,都露出了極端驚詫的神色。
“這是真的嗎?!”人們麵麵相覷,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天啊,這竟然是傅家每日給應公子喝的湯藥,那麼他之前的瘋症,是因為受到暗害才得上的了?”
“這藥最後又被鎮北侯喝了,大失顏麵,豈非報應?”
“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應廠公找他們算賬嗎?”
“莫不是鎮北侯對應公子一心愛慕,應公子又不肯理會,他為了得手,才用上了這樣的手段?”
“這也太卑劣了!”
應翩翩悄悄退了一步,側身靠近池簌耳邊,低聲道:“乾得漂亮。”
他輕言淺笑,帶著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池簌心底微微一顫,突然便也覺得心情輕快起來,就好像小時候第一次吃到飴糖,甜意絲絲化開。
他也不禁微笑起來,同樣低聲說:“合作愉快,幸不辱命。”
與此同時,係統加分的聲音響起——
【“拉攏同夥加入,擴大反派陣營力量”,反派經驗值+50,劇情支配度提升3%!】
因為這件事,池簌竟然被係統算入了反派陣營。
看來帶人走上歪路實在是一樁罪孽深重的大惡事,如此一來,反派經驗值竟然一下子增長了50點,劇情支配度也隨之飆升。
這下,不需要完成打臉劇情,限製應翩翩開口的權限也已經徹底解除,卡住的劇情也得以繼續進展下去了。
應翩翩不禁想,沒想到一個愛妾居然值這麼多,如果當初他納了十個妾,這個支配度就是30%,納三十個,差不多就滿了……想想真叫人眼熱啊!
他看著池簌的目光有點發亮,池簌身心愉悅,唇畔含笑。
兩人如此並肩而立,十分賞心悅目,令傅寒青又想起了他那一日看見對方在應翩翩房中穿衣服的場景。
當時池簌也是這樣泰然自若,不緊不慢的樣子,好像一點也不知道他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他怎麼敢……就這樣當眾說出自己是應翩翩妾侍的這種話?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跟應翩翩肩並肩站著?誰同意的?他也配?!
不知廉恥!
不要臉!!
傅寒青妒火上頭之下,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他,可他卻從未給應翩翩下過什麼瘋藥啊!
他隻是希望應翩翩能夠疏遠宦黨,走上正途,安心聽話地待在自己身邊,卻從未想過要傷害自己的愛人。
現在弄成這樣的局麵,明擺著是池簌從中挑撥,應翩翩卻寧可信這個來曆不明的人,也不信自己。
“此事有詐。”
傅寒青腮邊肌肉微微跳動,聲音卻低沉冷靜得有幾分可怕:“這副藥我喝下去之後,短時間之內神誌儘失,行為狂亂,阿玦之前雖然也有昏沉錯亂的時候,卻並不會這般激烈。但照他所言,我所服用的劑量還僅僅是他的一半,這又怎麼合理?”
他冷沉沉地看了池簌一眼:“隻怕是小人奸計。”
“是麼?”應翩翩漫不經心地道,“既然鎮北侯有所懷疑,那就再請王太醫為我診治一番吧。您醫術精湛,說的話自然是可信的。”
他不確定他眼下是否足以改變劇情了,開口說了這兩句話,果然沒有遇到阻礙。
王太醫其實有些後悔自己剛才一時逞強摻和到了這件事當中,但此時騎虎難下,倒不如一條路走到黑,好好表現。他點了點頭,抬手為應翩翩把脈。
過了片刻,王太醫的神色凝重起來,回答說:“我觀應公子的脈象,脈律急促,沉實太過,弦澀遲數,大有狂躁亢奮之態,而且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與鎮北侯並不完全相同。”
楊閣老道:“王太醫,你的意思是?”
王太醫道:“按照脈象推斷,應公子應該已經服用了這湯藥很長時間了,而用藥劑量是逐漸加重的,以至於他如今已經對這種藥物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喝下去雖然不適,也不至於亂了神誌。鎮北侯卻是頭一回服用,才會一下子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不過他體格健壯,這藥勁自然來得快去的也快。”
事情至此,一切證據確鑿,且是當中揭出,已經完全無法收場了。
傅英心中從未如此慌亂過。
眼下已經完全可以確定,應翩翩前幾日突然態度大變,再到決定離開傅家,一定是因為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而今天赴宴,他是精心策劃好,要回來算賬來了!
他把這孩子從小養到大,對應翩翩的性格也十分了解,本來以為可以完全將他掌控在手中,對方卻怎麼會突然產生這麼大的轉變?
傅英認定,這個叫韓小山的小子看起來就不簡單,應翩翩的變化多半跟他有關,說不定他就是什麼人派來對付自己的暗線!
此人必除,但眼下傅英已經沒有時間算賬了。眾目睽睽之下,傅家的聲名一朝崩塌,再也難以回去,隻怕日後麻煩不斷。
他更加擔心的還有,這一切會不會查到他的頭上?應翩翩又到底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