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鬨得很難看,但應翩翩沒有開口勸阻,眼前應定斌已經硬拉著傅英走到門口了,門外忽然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的笑語。
“本王本以為,來遲一步,宴會已經散了,心中還在遺憾,沒想到熱鬨倒是在這裡。兩位還是請消消氣吧。”
隨著這句話,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身穿華服,頭戴金冠,麵容嬌媚如同女子,一雙狹長的眼睛中帶著種說不出的陰鷙之意,輕瞥薄笑之間危險平生,卻又叫人不知不覺被吸引注目。
這正是傅寒青的表哥,淑妃傅氏所出的五皇子,梁王黎慎韞。
看到他進門,周圍的人紛紛躬身行禮,應定斌也隻能暫時將傅英鬆開,傅英滿臉漲得通紅,整理著淩亂的衣服,胸口不住起伏。
黎慎韞親手扶住應定斌,笑著說:“應公何須客氣。”
他說著又轉向其他人,虛虛一抬手:“快都請起來吧。我隻是一時興起,隨意來舅父家走一走,各位不必拘禮。”
等到眾人起身之後,黎慎韞道:“我方才在外麵依稀聽說,應公要去舅舅一同前去麵聖?二位都是國之棟梁,卻不知因何事起了衝突,竟至如此地步?”
他看上去對應定斌十分客氣尊重,但在對傅英稱呼上的親近之意卻是更加明顯,顯然是特意過來解圍的。
應定斌心中暗暗冷笑,卻並不畏懼。
他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對黎慎韞說道:“臣本也不想咄咄逼人,失了和氣,隻是傅家實在欺人太甚,令人難以忍耐,甚至在臣發現他們的行徑之後,還在敷衍搪塞,推卸責任,臣才想要去找陛下評一評理。”
他索性直接反將一軍:“既然殿下來了,那麼還請殿下主持公道!”
這太監果然厲害,三言兩語便將這塊燙手山芋扔給了他,反倒讓他不好包庇了。
黎慎韞道:“那是自然的。應公子這番可是受了委屈,說來我也懂一些醫術,不如讓我先瞧瞧應公子的病好了。”
他說著,也不等應定斌回答,便走到應翩翩跟前,伸手要去握他的手腕。
應翩翩先前跟黎慎韞碰見的機會並不多,隻是在大朝會上遠遠看見過彼此幾麵。
但如果按照原書的劇情來走,應翩翩跟傅寒青關係親密,黎慎韞又是傅寒青的表哥,雙方卻免不了來往,越是到劇情後期,他和黎慎韞打的交道越多。
特彆是後來黎慎韞登基為帝,應翩翩又在朝中為將,更是經常得到召見,對於此人的性情也有所了解。
他涼薄狠毒,自私多疑,而且極為記仇。
曾經在一次打獵中,他不慎縱馬誤踩了一隻捕獸夾,險些從馬背上摔下,黎慎韞便令人將這匹他從小養大的馬一刀刀剔下肉來,烤熟之後分而食之。
那匹馬哀哀嘶叫,黎慎韞卻隻是微笑著從旁觀看。
應翩翩和傅寒青屢立戰功,他擔心兩人勢力聯合做大,故意派人謊報軍情,令傅寒青在敵軍突襲之際撤兵救駕,除掉了應翩翩,又調撥其他地方的處伏兵與悲憤交加的傅寒青配合,裡外夾擊,徹底滅掉了敵軍。
最後應定斌欲為子報仇,想要將黎慎韞從皇位上掀下來,事敗之後被他抓獲,自儘而死,被黎慎韞下令曝屍荒野。
在黎慎韞心目中,除他之外的人與牲畜沒有任何不同,都是可以隨意玩弄擺布的工具。旁人越是痛苦,他越能體會到那種高高在上的快樂。
在書中他能當上皇帝,但這一回,他可未必能再笑得出來了。
眼看黎慎韞走過來,應翩翩連忙拱手行禮,滿臉惶恐地說道:“多謝殿下關心!臣並無大礙。”
他看似恭敬,實際上將黎慎韞要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給避過去了。
黎慎韞的手在半空中定了片刻,這才慢慢地收回來,意味深長地笑道:“哦,那倒是我多事了,不過……”
他微微傾身,像是要去扶應翩翩,卻用隻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見的音量,低聲說道:“應玦,既然沒病就彆裝,這陣子鬨的也差不多了,做人可得學會見好就收啊。”
他的語氣輕柔,卻帶著股說不出的陰冷,令人不寒而栗。
短短一句話,已經證明了,這段日子應翩翩做的事,黎慎韞都是看在眼裡的。
應翩翩卻並不意外,勾唇輕笑道:
“殿下,你指使韓耀汙蔑我,挑撥我與傅寒青之間關係,不就是希望我們鬨翻嗎?這種局麵,你應該——樂見其成才對吧?”
【觸發關鍵行為:“心機深沉,執迷不悟,不顧他人勸說一心謀害主角”,有助於在新角色麵前展現反派惡毒特質,獲取更多憎惡,反派經驗值+10。】
應翩翩斜眸一瞥,勇敢地迎上了黎慎韞的目光,一時間宛若短兵相接。
這段日子裡,兩人從未見過麵,但一方出招,一方接招,其實已經等於在無形中較量了一回,刀光劍影中,不分勝負。
這真是太有意思了,黎慎韞心裡立刻升起了一種濃厚的興趣。
他覺得自己喜歡這個人,比他那匹剛剛馴服的烈馬,以及昨晚才寵幸過的西域舞姬還要多喜歡一點。
他深深地看了應翩翩一眼,而後充滿興味地笑出聲來,輕輕地道:“應狀元,真有你的。”
黎慎韞退開兩步,笑著說道:“寒青,你截留應公和應公子的信件,確實該罰,此事我卻也不好偏幫於你。”
傅英眉頭微皺。
黎慎韞剛才的意圖明明是想威嚇應翩翩改口,隻要他說不再追究,應定斌也不好在堅持,此事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可不知道兩人剛才說了什麼,黎慎韞竟然改變了主意。
“但為此就驚擾聖上,實在不妥。”黎慎韞又接著道,“依我看,就罰寒青你再挨十鞭罷。”
如果這樣能把此事平息過去,倒也可以接受,傅寒青正要答應,卻聽應翩翩道:“五殿下,您的提議,隻怕不妥。”
黎慎韞揶揄道:“應公子若是顧念舊情,舍不得鎮北侯再受皮肉之苦,找下人替他受罰,也不是不可以。”
誰知應翩翩卻彎唇微笑起來,那笑容非常動人,接下來說出的字字句句,卻半點都沒留情麵:“五殿下,鎮北侯,實在不好意思,我記得按照我朝律例,抓到偷東西的賊人,是要扒了褲子當眾打三十大板的。”
“鎮北侯私自截了我那麼多的東西,應玦雖然不懂事,也不敢讓這人情大過了律法啊。唉,殿下不要顧及我的心情,還是請秉公處理吧”
“噗嗤”一聲,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覺得這位應公子真是個妙人。
但隨即他們便都看見了黎慎韞和傅寒青冷沉的臉色,誰也不敢出聲了。
黎慎韞微感愕然。
他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兒子,母族有極有勢力,就是連太子都要容讓三分,從來都隻有說出話來彆人聽著的份,這次還是對應翩翩有了些微興趣才會難得相讓,沒想到對方不領情不說,竟還敢得寸進尺。
——哪來的膽子!
感覺到黎慎韞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氣息,應定斌正要上前保護應翩翩,應翩翩卻已經輕描淡寫地說道:“我這也是為了五殿下好。”
“傅家是您的外家,與殿下自然是同氣連枝,情誼深厚,所作所為想必也不會拂逆您的意思。此事我本來覺得您事先不知情,但您來的這樣巧,又對鎮北侯極力回護,卻讓人不禁有所懷疑了。”
黎慎韞一時之間倒是被他給氣笑了:“懷疑什麼?應公子,說來聽聽。”
應翩翩微笑道:“殿下,一位皇子借外戚家中私事進行遮掩,截留西廠的信件意味著什麼,臣是不敢亂說的。言儘於此,請殿下自己領會吧。”
聽到這裡,就連五皇子府上帶來的那些人都不禁為應翩翩捏了一把冷汗。
他們現在幾乎也要相信這位俊美的公子其實是個瘋子的傳言了,世上竟然有人比五皇子還要刁鑽難纏,而且甚至是在五皇子已經做出退讓的情況下,他還不依不饒,一定要給鎮北侯一個教訓。
就算他笑的再好看,也掩不住那笑容下麵的殺機和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