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我是您的表弟啊!我娘是您的親姨母……殿下!”
黎慎韞冷聲道:“讓他在這亂吠什麼?還不把他的嘴堵上!”
五皇子府上的侍衛將韓耀按倒在地,一團衣服塞入他的口中,高高舉起木棍,向著他的雙腿砸下。
韓耀的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悶哼聲,兩條腿已經被生生打斷。
他前一刻還麵若春風,轉眼間就能暴怒起來,生生打斷自己表弟的雙腿,如此殘忍和喜怒無常,令身邊的人都不寒而栗。
韓耀則在劇痛中猛然想起了一件他曾經聽說過的傳聞。
——五皇子黎慎韞到現在依然沒有正妃,但他曾經娶過一名妻子,卻在大婚當日同一位和尚私奔了。
據說在官兵搜捕到他們的時候,這位五皇子妃竟也躲在寺廟之中,穿著僧衣,扮成了一名小和尚,驚住了當時不少前來上香的香客。
皇室之中竟然鬨出這種醜聞,此事一度傳的沸沸揚揚,還衍生出了不少傳奇故事,後來又在官府和查處和禁止之下平息下去了。
雖然如此一來,表麵上沒人再敢提起此事,但一男一女兩人私奔到佛寺之中,還扮成了僧人日夜相對,卻是極為禁忌又刺激的,當初不少的話本和春/宮圖都描繪的十分精彩,還在被人私底下偷偷傳播。
想必韓耀這回撿到的,就是這麼一套春/宮圖,以黎慎韞的性情,一見之下又怎會不勃然大怒?
——這幅春/宮圖,是有人算計好的!
是、是應玦!
韓耀陡然想起了臨走前應翩翩拉著他說話的動作,一定是他趁著那個時候放在自己身上的!
隻有這一種可能,但韓耀卻又覺得不能相信。
就算是應翩翩要報複自己之前的陷害好了,但對方怎麼能聰明到立刻想出這麼損的辦法動手?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內,他竟能將所有人的反應和行動都謀算的半點不差,並絲毫不怕引火燒身。
自己看到春/宮圖會怎麼做,五皇子和自己的見麵,五皇子被戳痛之後的勃然大怒……這樣的心機和膽量,是人能辦到的嗎?!
韓耀勉強抬起頭來,衝著黎慎韞道:“不是我,是、是應玦……”
可惜,劇痛之下,他聲若遊絲,根本沒人聽見,韓耀氣急之下頭一歪,徹徹底底地疼暈過去了。
【觸發關鍵詞,“借刀殺人”、“陰險毒辣”、“詭計多端”,反派經驗值+10.】
應翩翩已經回到了應府,突然聽到這聲提示,還怔了一怔,敲係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係統將韓耀和黎慎韞那邊發生的劇情大致給應翩翩介紹了一遍。
應翩翩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跟傅寒青在一起,對韓耀並沒有半點壞處,他早就料想到韓耀這樣儘心賣力地往他身上潑臟水,挑撥他與傅寒青的關係,一定是出於五皇子的授意。
對方都這麼努力,他不挑撥回去,那就太對不起“反派”這個身份了。
其實很少有人知道,當年五皇子妃私奔一事另有內情。
並不是傳言中的什麼她對和尚一見鐘情,冒著全家獲罪的風險也要與之私奔。
畢竟以五皇子府的守衛之森嚴,又是成親的大日子,新娘怎麼可能說走就走,絲毫不被人察覺呢?
那名和尚實際上是五皇子妃青梅竹馬的情人,皇上賜婚之後,兩人忍痛分開,男子出家為僧,五皇子妃不敢違拗聖意,連累家人,雖然每日鬱鬱寡歡,但還是順從地出嫁了。
五皇子卻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他心中不滿自己的未婚妻惦記著其他男子,覺得五皇子妃不識抬舉,駁了他的麵子,卻故意絕口不提。
到了成親當日,將和尚帶至五皇子妃的麵前,表示自己願意成全他們兩個,會對外宣稱五皇子妃被奸人擄走,不知所蹤。
這對情人還以為五皇子一番好意,又驚又喜,跪謝之後連夜逃走,卻沒想到他們前腳剛剛離開,五皇子便翻臉不認人,將兩人私奔之事宣揚的人儘皆知。
最後,這兩人被賜自儘,臨死前對黎慎韞怒罵詛咒。
黎慎韞這一手極為狠毒,還弄得皇上覺得自己賜婚之前沒有考量清楚這位小姐的人品,很是對不住愛子,賞了他不少東西。
可據京城中的傳聞,這之後,另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名僧人十分擅長繪畫,在他死前,特意親手畫下了自己與情人私會時的種種情態,通過前來進香的香客散布出去。
表明他不以墮入俗世,心存欲念為恥,此情不悔,長存世間。
就在僧人與五皇子妃頭七的那天,京城大風,便將這樣一幅畫刮入到了黎慎韞王府中的庭院裡,當晚,黎慎韞突然莫名高燒,大病了一場。
一些人便偷偷相傳,說是陰魂前來索命了。
民間傳說大抵言過其實,但總還是有一定依據的。
應翩翩前幾天在街頭無意中看到有人悄悄兜售各種春/宮圖與話本,看到有一幅圖上畫了和尚,想起這件舊事,便隨手買下,以備不時之需,今日這就派上了用場。
他在跟韓耀握手笑言的時候,悄悄將此物塞在了對方的袖子裡。
應翩翩無法料到韓耀什麼時候會跟黎慎韞見麵,但卻能猜到,以韓耀的性格,會把東西留下來,藏在身上偷偷觀摩。隻要他看得多了,自然會有人傳到黎慎韞的耳朵裡。
而那塊紗帕從韓耀身上掉出來,竟然能趕得如此迅速又如此湊巧,卻是連應翩翩都沒有想到的,隻能說一句“活該”了。
此番雖是利用亡者舊事,但那和尚作畫的目的便是為了向世人訴冤鑒情,想必兩人若是泉下知道能給黎慎韞添堵,亦會快慰。
應翩翩緩步走到香爐前,上了三炷香,閉目微默片刻,嫋嫋檀香縈繞中,他的眉梢眼角卻依舊帶著度化不去的深沉與野心。
應翩翩靜靜地站在香案前,聞著那股檀香味,半晌未動,過了也不知道多久,他終於打算離開時,身後的門上忽然發出一聲輕響,然後被緩緩推開了。
應翩翩身體一僵,睜開眼睛。
他身處應府的佛堂中,麵前的佛像金身輝煌耀眼,上麵映出一道正在緩緩靠近的人影,最終停在了他的身後。
應翩翩一怔之後,心裡又猛然一酸,一時竟覺得無法回頭。
應定斌在他身後抬起手,像是對小孩子那樣,拍了拍應翩翩的頭頂。
片刻之後,應翩翩的肩膀鬆弛下來。
剛才見麵的時機太倉促,兵荒馬亂的還覺不出什麼來,此時父子兩人終於有時間獨處,他隻覺得胸口處堵著的一口氣好像終於找到了一個傾瀉口,嘩啦一下滿溢而出,洪水滔天。
他轉過身去,低聲道:“爹。”然後張開手臂,上前將應定斌抱住。
男孩子和父親之間總是沒有太多好說的,應翩翩自從長大之後,跟應定斌就很少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了。
應定斌抱著他,竟然一時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呐呐地說:“好了,好了……乖……”
他輕輕拍著兒子的後背,放軟了聲音,絞儘腦汁地想著怎麼哄他開心。
“這不是回家了嗎?彆難過,回家就好。”
“那些人欺負你,讓你受委屈了,爹一定想辦法,為你出了這口氣,好不好?”
應定斌的聲音有些喑啞,忽然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
他的手按在應翩翩的脊背上,隔著薄薄的皮肉摸到根根分明的骨頭,心裡想,這麼一個大小夥子,竟然這樣瘦。
應定斌一時竟不明白,自己之前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怎麼能放心就把兒子一個人扔到彆人家去,那麼久都不聞不問?
記得應翩翩剛被領回家來的時候,是跟著西域邊關那些逃難的饑民們一塊千裡迢迢來到京城的,那麼多難民的屍體堆在路邊,他一點點從裡麵爬出來,抓住了自己的衣擺。
他娘在路上就已經死了,他渾身臟兮兮的,五歲的孩子,瘦的跟隻小貓一樣,夜裡還時常做噩夢被驚醒,醒過來怕吵到彆人,也乖乖的不說話,隻是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望著屋頂。
應定斌當時還不知道應翩翩的身份,也沒有自己的府邸。
他住在宮中,原本不方便養這麼一個孩子,說好了要送給另一位老友的,可最後想來想去,還是沒舍得。
應定斌帶著應翩翩,每晚將這孩子攬進懷裡睡覺,親手喂他吃飯,每口飯進嘴之前,自己都要先試試冷熱。
就這樣一點點把他的身子調理好,從那副瘦瘦小小可憐巴巴的樣子養到這麼大,就算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也是他的全部心血和寄托。
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之前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操控了一樣,理所當然地覺得應翩翩就應該住在鎮北侯府,傅英就會照顧好他,自己理應主動請命來到軍中……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奇怪了。
應翩翩送來的那封信,好像一下子將他從迷夢中驚醒。
好在他現在終究回來了,見到了自己的孩子。
雖然瘦了一些,看起來也不如原先活潑,但還活的好好的,一點點養著,總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