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剛才黎慎韞身邊的侍衛是不是說淑妃叫他回去,為什麼要單獨把他叫回去?
猛然想到了今天無意中聽兩名小太監議論的話,黎慎禮心中頃刻生疑,卻不敢耽擱。
他迅速彎下身去,從地上一名死去的侍衛身上扒下衣服,一邊催馬追上應翩翩,一邊將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跟在應翩翩的身邊,催促道:“應玦,假裝我是你的侍從,快走!”
應翩翩一臉不情願。
這事擱誰都不情願,黎慎禮不疑有他,疾聲道:“前麵隻有這一條路,你就是不想被我連累也不可能了。後麵還有我的侍衛能擋一下,你掩護我,咱們若是合作,還有一線生機,至於之前的恩怨,脫險了再算!”
應翩翩歎了口氣:“十殿下這麼說了,還能有什麼法子?走吧!”
此時周圍的狂風小了一些,卻有豆大雨珠紛紛砸落下來,天上陰雲密布,宛若黑夜提前降臨,幾乎看不清前方路況。
黑暗中,應翩翩縱馬跑在黎慎禮的身側,全身上下的衣服很快就都濕透了。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頰側,他也不去擦拭滿臉的雨水,卻唇角略彎,無聲露出了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
係統方才提醒他的時候已經說過了,這段受傷的劇情是必然要發生的,如果一直抵抗躲避,懲罰的難度就會不斷加強,看來這場雨應該就是因此而來。
不過,來的正好。
他要見血,不收個墊背的怎麼成呢?
應翩翩道:“十殿下,你這是打算跑到哪去?前麵的路我可不熟啊!”
黎慎韞咬牙道:“去哪不要緊,先得把那隻熊給甩開。它主要靠氣味尋找獵物,雨水衝淡了我們的氣息,咱們就可以稍微放慢一些,等我的侍衛追上來——”
他的話音未落,後麵就響起了馬蹄聲,果然有一名侍衛追上來了,拚命衝著應翩翩和黎慎禮的方向大聲喊道:
“主子,小心,有埋伏!”
黎慎禮一驚。
他從剛才突然發現自己陷入險境的時候就在擔心,是不是有人故意要設計謀害自己的性命,也正是因此,黎慎禮才要求扮成應翩翩身邊的護衛作為掩飾。
現在已經跑出去這麼遠,黎慎禮本來以為應該可以脫離險境了,卻沒想到暗中布局之人如此縝密,這凶險竟是一環接一環。
隻見周圍數人猛然從草叢中撲出,向著他們殺來。
——正是傅淑妃派來的七合教殺手!
黎慎禮的護衛們追上來,跟他們戰成一團,黎慎禮一咬牙,也拔出自己的佩劍,向其中一個人刺去。
他這一劍情急而出,竟是其勢若虹,光芒霍霍,與素日大有不同,可見他之前那幅碌碌無為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應翩翩喝了一聲彩,眼見黎慎禮奮力抵抗,顯然已經對今天這一場是衝他而來的深信不疑,跟黎慎韞的嫌隙必然已成,於是便看準時機,一鞭子抽在了對方的馬上,喝道:“走!”
黎慎禮那匹馬長嘶一聲,帶著他狂奔而去,黎慎禮百忙之中,回頭朝應翩翩看了一眼,臉上全是驚詫之色。
他本以為應翩翩不來背刺自己就不錯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選擇了讓自己先走。
前方正是一處斜坡,黎慎韞的馬沒跑幾步,腿在泥裡一絆,就將黎慎禮甩了下去,骨碌碌一路滾到坡底。
幸好長草柔軟,他隻是崴了下腳,當即便一動不動地趴在草中,隻聽馬蹄聲響,應翩翩似乎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而呼斥刀劍之聲漸微,似乎所有的危險都也被應翩翩奮不顧身的引開。
黎慎禮滿身泥水血腥,靜靜隱藏在黑暗中。
他從小韜光養晦,在深宮中掙紮求生,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凡事隻能靠自己,沒想到今日竟也有被彆人保護的時候,一時心頭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成功欺騙配角黎慎禮感情,觸動“純情男人心”,達到反派忽悠等級中“騙財騙色,騙身騙心”的最高境界,反派經驗值+20!】
池簌沒有官職在身,原本不能進入獵場,但他因為擔心應翩翩會遇到危險,也沒有回帳篷,一直就在獵場外圍。
直到看見天色越來越暗,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地打了下來,有不少人都折返了,梁間從另一邊匆匆跑過來,向著池簌詢問道:“韓姨娘,您看見少爺了嗎?”
池簌眉頭一皺,顧不得計較他的稱呼,問道:“他還沒回來?”
梁間急的幾乎快要哭了,說道:“沒有啊!已經有侍衛進去找了,但聽說暫時沒有發現人。這可怎生是好?獵場裡麵有那麼多野獸,現在天色又暗,少爺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池簌道:“你回去燒些熱水,給他熬上祛風寒的藥,準備好乾爽的衣服,我去找人。”
梁間道:“這獵場您進不去,外圍有人把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池簌身形一晃,斜飛而起,竟然絲毫未借外力,就輕飄飄越過了麵前那道將近兩人高的圍欄。
梁間不禁張大了嘴,看著他頃刻間身似輕煙,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大雨中。
*
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狩獵不得不暫時中斷。
黑暗中,人們沒有辦法再搜尋到那頭灰熊究竟去了哪裡,遺憾之餘也不禁有些慶幸,紛紛在護衛們的保護下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以往每年的這種狩獵當中,傅寒青都會滿載而歸,大出風頭,可是今年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他之前的鞭傷又還沒有痊愈,看著彆人熱火朝天的打獵,隻覺得意興闌珊。
進了獵場沒多久,傅寒青就托辭身體不適,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裡。
他靠在床上,拿起一本兵法隨意翻著,卻根本看不下去,滿腦子都是前年狩獵的時候,他和應翩翩還在一起。
兩人清晨的草原上縱馬疾奔,到了一處小丘之上,恰逢明月未墜,旭日東升,他們並肩站那裡,共賞日月同輝的美景,獵獵朔風穿身而過。
傅寒青還記得當時自己說:“這裡真是安靜,好像世上隻剩下咱們兩個了似的。”
應翩翩就轉過頭來,認真地問:“隻和我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黎明的晨曦把他映的更添三分顏色,明眸晶瑩璀璨,傅寒青忍不住就脫口說道:“好,當然好。”
應翩翩聽了就哈哈笑起來,笑聲暢快肆意,也令他的心中喜悅頓生。
去年應翩翩瘋症嚴重,兼之雙手顫抖,難以挽弓,就沒有來。傅寒青在狩獵中拔得頭籌,被一圈人簇擁著歡呼奉承,沒有應翩翩在身邊了,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因為他那個時候覺得,應翩翩永遠都是他的,即使一次不在,也沒什麼,以後的日子長著,機會也多著。
他沒想到今年此時,兩人之間竟會如同陌路寇仇,應翩翩身邊的位置,也站了彆的人。
傅寒青隻覺得心中煩亂,一頁書看了兩炷香都沒看明白到底說了什麼,索性把兵法丟到一邊,起身出了帳篷。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為了方便貴人們行走,帳篷外麵臨時用木架搭了不少的棚子出來,用以遮擋風雨。
傅寒青剛出去,迎麵就碰上兩個人正順著棚子下麵往回走。
他認得那是兩名散騎常侍,一個叫孫乾,一個叫郭錦言,原先也在他手底下曆練過。
那兩人看見傅寒青,連忙行禮道:“見過侯爺。”
孫乾道:“外麵這麼大的雨,您這是還要出去嗎?”
傅寒青不以為意,他外出打仗的時候也經常冒雨行軍,這點風雨也算不得什麼:“是,隨便轉轉。”
孫乾好心勸說道:“草原上容易迷路,那您可彆走的太遠了。方才不少人在獵熊的時候突然遇上暴雨,都跟侍衛走散了。十殿下、應大人、常大人他們都還沒找到,我們正要叫人去一塊搜尋呢。”
傅寒青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郭錦言則猛地在底下打了孫乾一下。
孫乾這才想起傅家和應家最近的糾葛恩怨,連忙停口。
傅寒青卻問道:“你們得回來了有一個多時辰吧,到現在還沒找到人嗎?他們是在哪裡獵熊的,你把樹林的方位告訴我!”
孫乾和郭錦言對視一眼,猶豫著誰也沒開口。
上回發生在傅家彆院的事早都已經傳開了,雖然最後傅英弄了那麼一出凶手當眾自儘的戲碼,也沒有辦法把傅家做的事情完全撇清。
眼前這個鎮北侯,之前就一直對他們應大人心懷不軌,喝醉了酒還把彆人當成了他意圖強迫,也不是什麼好人。萬一這回他是想趁人之危又要強占美色,或者意圖報複該怎麼辦?
見他們麵露防備之色,傅寒青也隱隱能猜出來這些人都在想什麼,臉色一沉,忍著怒氣說:“都這種時候了還在猶豫什麼!天色越來越晚,草原夜間氣溫極低,再加上大雨,不快點想辦法把人找到,你們想讓他凍死嗎?”
他這話說的,倒好像對應翩翩是發自內心的擔憂,眼下也沒有彆的辦法,兩人咬咬牙,最終還是把大致情況對傅寒青講了一遍。
傅寒青一言不發地聽著,隻覺整個胸腔都在火辣辣的疼。
他以為經過這幾次打擊,自己會憎恨應翩翩,會不再喜歡他,可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他依舊在深切地眷戀、擔心著這個人。
他滿腦子隻有一個想法,他要應翩翩好好的。
他要把應翩翩搶回到自己身邊,應翩翩曾經是他的人,以後就一直是,永遠是,即便下輩子都不能再想拋棄他。
傅寒青覺得自己也瘋了,聽完這兩人的話之後,扔下一句“我現在去帶侍衛找人,分頭行動”,就一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