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喝了藥,想起池簌昨天替他受的傷,還是覺得應該再找個太醫看一看。但他從醒來之後就不見對方的人影,也不知道池簌這是跑哪去了,自己和他又是怎麼回來的。
應翩翩正想問梁間,便看見蕭文也急匆匆地走進帳來。
“少爺,您醒了。”
蕭文的神色間有幾分古怪,像是遇上了什麼十分費解的事情一樣:“剛才大帳那邊有人過來傳令,說是陛下召見。”
這是耽擱不得的,應翩翩立刻起身更衣,問道:“知道是什麼事嗎?”
蕭文說道:“今日陛下問起那隻灰熊的下落,得知是韓姨娘將它斬殺,龍心大悅,把韓姨娘叫過去嘉獎了。這時讓您也一起過去。”
連他都不敢相信,其他人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更是大吃一驚。
昨日皇上許下獎賞之後,人人都以能夠成功獵殺那頭灰熊為目的,隻是因為那熊實在聰明凶悍,不好對付,再加上突然間風雨大作,這才一時沒人得手。
卻誰也沒想到,這麼大的功勞,竟被應玦的一個妾侍給立下了。
如此巨獸,居然是他一人所殺,這次隨駕出來的武將不少,個個都是驍勇之士,卻恐怕誰都難以做到。
應玦這是什麼運氣,相中了一個小混混,結果竟有如此本事!
皇上顯然也動了愛才之念,龍心大悅,召見池簌之後,詢問他殺熊的種種細節,池簌一一回答。
昨日有不少人都見到了那頭可怖的巨熊,當池簌講到應翩翩跟它周旋,自己又揮劍斬殺它時,周圍的人都是聽的全神貫注,甚至連為皇上捶肩的內侍都忘了動作。
“……能夠一舉將那頭熊斬殺也是僥幸。若非應公子先與它周旋,吸引了它的注意和怒火,我又是在情急之下,也難以做到。”
池簌雖然身份卑微,但神情淡然,態度不卑不亢,自有一股清貴高華的氣質,皇上也不覺便高看了他幾分,語氣反而十分和藹。
“不管怎樣,你這次都是立下了大功!那隻惡熊連番滋擾周邊百姓,殺人傷人無數,今日能除此患,此處便能太平了。”
天子狩獵,又能為民除害,傳出去也是一場佳話,因而皇上也極為高興,甚至沒有注意到,池簌的自稱一直是“我”,而非“奴才”、“小人”等。
他道:“先前朕說許諾的震天弓自然應當賞賜於你。隻是自來使用此弓者無不是世家子弟,功勳貴胄,帶著它立下赫赫功勞方不辱沒,你卻是白身,這樣罷……”
皇上正在沉吟,應翩翩便已經到了,笑著走過去行禮道:“臣應玦,見過陛下。”
皇上便笑道:“應玦,正好你來了,朕想跟你要個人,你舍不舍得啊?”
【警報: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麵臨搶奪危機!請宿主提高警惕!】
應翩翩看了池簌一眼,說道:“陛下是說韓小山嗎?”
皇上道:“今日他殺熊立功,朕看如此英雄隻能拘於後宅之中,實在可惜,打算封他個官,你舍得嗎?”
皇上這話一說,周圍的人都不禁暗暗皺眉,其實頗為不讚同,畢竟本朝之中,尚無一名侍妾竟然可以受封官職的先例。
但皇上自己就是宗室旁支得了大位,一向不重禮法,而且厭煩有人以此勸說,在場的都是他較為重視的臣子,一時之間不願掃興,因此誰都沒有開口,隻等著應翩翩回答。
池簌也不禁向著應翩翩看去。
應翩翩道:“陛下,臣之妾自有風骨,氣概慷慨,臣也是敬之重之,此事還需問過他自己的意思。”
【宿主消極應對危機,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韓小山正在脫離中……脫離成功後,反派陣營勢力減弱,相關經驗值即將遭到扣除!】
應翩翩沒說什麼,昨天晚上他便想過了,池簌身份來曆不明,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並且涉足的越來越深,其實並不是什麼好事。
他不想依靠於誰,也不想向誰交托自己的信任,如果池簌就這樣當官去了,對他們兩個來說,或許是最合適的結局。
聽到皇上和應翩翩的話,所有人都覺得池簌根本就不需要選擇,一個男人,加官進爵還是為人妾侍,這簡直是明擺著的事情。
皇上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因此便當應翩翩這話是答應了,直接衝池簌說道:“那朕看,就先封你為門都僉事罷。稍後讓應玦寫一份斷離書於你,日後你便不再是應家媵妾,可入朝為官了。”
門都僉事雖然隻是七品武官,但今日他能入了皇上的眼,日後自然前途無量。
人們不禁在心中暗暗感歎,如此一來,這個昔日在京城中鬥雞走狗的混混算是一步登天了。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本就該是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是安國公的兒子。
安國公夫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生疼,想到自己的兒子雙腿被打斷,連床都下不了,隻能留在府裡養傷,而這個賤婢所出的私生子竟然大出風頭,她的心裡就是一陣氣恨,不禁扭緊了手中的帕子。
傅寒青倒是覺得心裡一鬆。
他自己戰功赫赫,不嫉妒池簌這點微薄的功勞,反倒覺得,這樣一來,對方就可以從應家搬出去,不用總在應翩翩身邊晃悠了,實在是好事一樁。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池簌卻笑了笑,說道:“多謝陛下隆恩,但請恕小山難以領受。”
此言一出,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皇上臉上的笑意慢慢沉了下去,他身後的內侍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隻聽他沉沉地道:“怎麼,你嫌朕給的官職小了?”
池簌道:“回陛下,不是,而是難舍夫君,不願斷離。”
皇上:“……”
太子看了一眼皇上的臉色,不禁搖了搖頭,對池簌說道:“韓小山,你怎地這般糊塗,你堂堂男兒,生於世間,既然有此本事,理當建功立業,怎可甘願似婦人一般待在內宅中?難得父皇願意給你恩典,你眼下不珍惜,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他還有句話不好說,就算應玦當真容色過人,韓小山舍不下他,等到自己升官建府,想要什麼樣的美人,環肥燕瘦還不是輕而易舉,眾美圍繞,總比守著這一個強吧。
再說了,應翩翩自己以後總得娶妻呢,男風雖然盛行,但男妾不能誕育子嗣,終究隻是玩物。
池簌的語氣卻很認真,就仿佛他說的一切都發自肺腑似的:“多謝殿下提點,但我胸無大誌,不喜功名,隻愛應玦。”
【反派陣營重要成員“韓小山”,強行與宿主二次綁定,觸發關鍵詞:“死不悔改”、“自甘墮落”,反派經驗值+10!反派陣營削弱危機解除!】
【恭喜宿主,隨著反派陣營不斷擴大,您已經可以躺贏了!請宿主再接再厲,建設陣營,色/誘更多人墮落!】
應翩翩:“……”
他忍不住看了池簌一眼,隻見對方也正看著自己,淺笑殷殷,眉眼溫柔,應翩翩突然覺得有點手癢,一時很想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連應翩翩都扛不住,其他的人更是被池簌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安國公好歹也是他爹,雖然對這個詭異的兒子諸多畏懼,此時也忍不住嗬斥道:“放肆,韓小山,你怎可在禦前口出此等不堪之言!”
池簌道:“真情流露,何來不堪?”
安國公一噎。
眼看好端端的一件事鬨成這樣,皇上冷哼了一聲,道:“不堪大用,既然你執意不願,那此事作罷,你便在應家的後宅之中待著罷!”
天子喜怒之間,可令乾坤翻覆,皇上方才短短的兩句話,池簌便是乘雲直上,前途無量,而此時一語,又等於徹底斷送了他的未來,陛下都說了這個人“不堪大用”,那麼誰還敢用他?
有人覺得可惜,有人感動於他這份真情,但也有人暗中狂喜。
安國公夫人攥著帕子的手總算放鬆下來,隻覺得手心裡都是冷汗。
其實不過是一個七品小官,池簌就算當上了也不可能有什麼能力來報複安國公府,可她就是見不得這些本來該死的小畜生好過。
正好,今天應玦也馬上就要倒大黴了,這個賤種願意留在應玦身邊,那就和他的夫君同甘共苦罷。
安國公夫人想到這裡,忍不住悄悄看了自己的大姐一眼,卻見傅淑妃溫良賢淑地坐在皇上身邊,似乎在低聲勸說他不要生氣,根本沒給自己半個眼神。
皇上本來心情頗為愉快,經曆過此事之後難免掃興,正要吩咐臣子們都散去,卻見到一名近衛飛奔而來。
“陛下!”
皇上道:“如此慌張,這是出什麼事了?”
那名近衛跪下道:“回稟陛下,就在剛才,徐大人在前麵的溪流邊發現了誠憫伯世子周愷的遺體,仿佛是被人……被人活活掐死的。”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吃一驚,誠憫伯世子昨天早上還活蹦亂跳的,不少人都聽見了他在帳篷裡麵中氣十足罵人的聲音,沒想到今天竟然就一命嗚呼了。
那可是太子的小舅子,出入皆有護衛跟從,怎會就這麼被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