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王夫人以及她的兩名兄長,一共三次險些被府上下人殺死,隻不過我派去的暗衛並沒有讓他們成功。”
“我讓我的父親以天象作為借口,從宮中借調內侍過來幫忙,給你創造這次親自接近王夫人的機會。”
“在調查你與王蒼身世的時候,我聽到下人稟報時無意中提到,說是你們的村落中有一處廢棄的佛廟,冬官小時候無父無母,無處可去,便在裡麵安居。或許那裡是你們的定情之地,也或許你心裡將佛祖當成了某種主持公道的象征,前兩樁命案都是在佛祖的見證之下發生的,今日此處有佛像,有仇人,想必吳公公很難拒絕這樣的機會。”
應翩翩一口氣說完,風度翩翩的一拱手:“吳公公,若我有錯漏之處,還請指正。”
這些事,樁樁件件都是他籌謀設計,但從應翩翩的口中說出來,卻突然讓吳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唏噓之感。
這些事,沒人知道的時候,他千方百計的隱瞞,被人看透,點破,卻又叫人瞬間輕鬆,心中情緒如同決堤的水,滾滾從胸中湧出。
吳培退後兩步,扶著一把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說道:“沒有,你說的很好。”
聽了這句話之後,應翩翩的眉峰反倒極快地蹙了一下,他本是沉吟著要說什麼,但旁邊側門一響,應翩翩又極快地收口了。
隻見側門打開,幾位刑部官員麵沉如水地進入殿中,衝應翩翩點頭招呼。
吳培卻仿佛並沒有看到他們似的,又道:“李定和珊瑚都是因為欠下了我的救命之恩,所以受我驅使,他們本身背景單純,並無什麼其他心思,我今日也不與你為難,到了牢中,你們想問的,我都會答,要簽字畫押,也不成問題。若是能保下他們二人性命,還請諸位費心,保不住就算了。”
他說完之後一閉目,仰頭靠在了椅背上,倒是一副安穩淡然的模樣,說道:“王蒼已死,我心無憾,接下來要怎樣,各位大人隨意。”
幾個人對視一眼,潘遲抬了抬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對應翩翩道:“應大人可還有其他要問?”
應翩翩道:“杜曉蝶和杜曉晨兄妹故意接近我,杜曉晨裝作被冤魂附體,口中叫囂著要殺我,可也是吳公公指使?”
吳培皺了皺眉,說道:“那兩人不過學到了一些粗淺皮毛,為了一點私心故意裝神弄鬼罷了,他們所做的事情,非我本意。”
他這樣說,刑部的其他人不明就裡,也就罷了,池簌卻是知道杜曉晨和杜曉蝶實為傅英指使,未料到吳培沒有直接否認,而是給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心中有些詫異,麵上神色不動。
應翩翩目光一閃:“明白了。”
他對其他人拱了拱手:“我沒有其他問題了,各位大人請自便。”
方才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應翩翩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而且吳培供認不諱,刑部那邊也沒什麼多餘的問題,一切就等將人押回去依律畫押,此案便可結了。
潘遲道:“今日設局令真凶現身,主要在於王夫人與應大人的功勞,隻是吳公公突然被捕,其他人恐怕不明就裡,我們還是簡單說明一下吧,也防止日後生出什麼誤會來。”
他這樣說,其實是一番好意。
因為應家今日實在是有些倒黴,佛誕日這樣的場合居然發生了如此重大事故,隻怕應定斌會受到責問,連帶著差點被砸傷的人恰好是應翩翩,也難免會一同惹人非議。
潘遲是想,如果此時當眾說明應翩翩今日破解了宮宴上刺客一案,應該能夠以這個功勞緩解一下方才出現的事故。
畢竟,若不是出現了這次意外,王夫人還很難順理成章地找到借口,獨自出現在佛堂之中,並且吸引吳培上鉤。
以應翩翩的聰明,自然領會潘遲的友善,微笑著說:“多謝潘大人,那麼便簡單與大家說一下吧,也免得引起恐慌。”
他們商議好之後,便押著吳培走出佛堂。
這時雨勢漸小,有些人從後麵休息的禪房中走了出來,見到這樣的陣仗,不由都投以驚詫的目光。
禮部尚書王缶問道:“潘大人,這是發生了什麼事?這位……這位不是吳公公嗎?”
他的官職較高,潘遲微躬身拱了拱手,才回答道:“王大人,事情是這樣的。近日來,王夫人以及她的娘家陳大將軍府屢屢遇到刺客來犯,我們懷疑此事或與王副統領之死有關。”
“但是搜捕之後,隻有一名刺客咬舌自儘,其他人都不知去向。如今是多虧了應大人的妙計,使我們將這位欲害王夫人的凶手抓到了。其餘的事情還要經過審問才可得知。”
王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原來如此,今日你們是特意在此布局的。”
潘遲沒有王蒼甚至這麼多年膝下無子都不曾納妾,卻早早便去世了,著實令人惋惜。
王夫人出了大門,隻覺得外麵天色沉沉,空氣潮濕而陰冷,堆疊的烏雲仿佛灰沉沉地壓在人的心頭。
侍女為她打了傘,將她送到正殿門外,王夫人對外麵看守的侍衛們說明來意,轉頭吩咐侍女道:“你不必隨我進去,在這裡等我就是了。”
侍女不放心道:“夫人……”
王夫人抬了抬手阻止她的跟隨,邁步而入。
那尊沉重的佛像還倒放在地上,王夫人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心想:“我這輩子做了最大的虧心事就是好吃懶做,所有的仇啊怨啊都是王蒼那個死鬼惹出來的。佛祖您若是當真有靈,就保佑他的仇家去底下找他理論吧,讓我自個在陽間消停幾年。”
拜過了佛,她轉身去找鐲子,彎下腰去尚未直起身來,忽然感覺身體某處一麻,緊接著一個聲音在她身後幽幽地說道:“夫人是找這個嗎?”
那聲音有些尖細,王夫人動了動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了。
她壓著心中忐忑回過頭去,發現一名黑衣人正站在自己身後,手中把玩著她正在尋找的那隻鐲子。
這人從頭到腳都被黑衣緊緊包裹著,隻露出了一雙眼睛,身形單薄瘦削,眼底沉黯如黑夜。
王夫人見到他,麵露驚容,抬手朝他指著,口中發出“啊啊”的聲音。
那人微微笑道:“夫人認出我來了嗎?您一向可好?算算咱們也得有好多年不見了。”
說罷之後,他一頓,搖了搖頭,歎息道:“又或者是我想多了,你這樣尊貴的身份,當年隻是匆匆一瞥,想必不會把我放在心上的。但我卻一直記得你。”
王夫人很想說,我也記得你。
當年就是看見了這個人,看見了王蒼與他相處時流露出的神情,才讓王夫人徹底從那段虛假的婚姻中清醒過來,看清楚了自己丈夫最為真實的一麵。
從此以後,她的人生徹底改變。
但好在,並不是變得更壞。
那人點了王夫人的啞穴,也沒想聽她回答,低下頭來看著手裡的鐲子,淡淡地說道:
“我記得,那一天你手上戴的就是這隻鐲子,這是王蒼的娘留給他的,雖不名貴,卻由他們家的長媳代代相傳。曾經王蒼要給我,但我覺得這是女子戴的飾物,我拿著也沒用,就沒有接受。”
“那一天,我看到你和王蒼在一起,你那樣驕傲地注視著我。你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我,隻是一個糾纏不休、見不得人的可憐蟲。”
他手上用力,五指收攏,那鐲子被攥成了碎塊,隨著他攤開手,劈裡啪啦地落到了地上。
隻聽他輕笑道:“王夫人,其實我並不恨你,你也是個”
應翩翩這次卻沒有反駁池簌,過了片刻,他方才輕輕歎息一聲,說道:“我隻是看她孤苦無依,不免想起我娘,所以多照顧了一些。至於想如何做,那就由得她吧。”
池簌不料他這麼說,微微一怔,仿佛是心軟了,便沒再說什麼,房間裡一時沉默下來。
池簌和應翩翩的表現也令其他人看在眼裡,心中都不免暗想,看來武安公實在是十分喜歡應大人了,雖然吃醋吃的刻,帶著杜曉蝶向門外走去。
【係統溫馨提示:迷路導航程序已應用,同時開啟“幻覺”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