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原本還沒來得及多想,應翩翩卻搶先賠罪。這看似仿佛代替傅英承擔罪責,實際是在提醒他們,傅英今天的目的雖然是為了害他,但弄鬆房梁的舉動,是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陷入了危境,如果這座寺廟因此坍塌,如果佛像砸到了誰……
他分明是沒把大家的命放在心上,甚至還很有可能盼著誰出點什麼意外,讓應家的罪名更大!
如此歹毒陰狠的人,連從小看到大的侄子都可以下這樣的狠手,彆人的命在他眼裡,算得了什麼?
他在報複,堂而皇之地將傅英使用過的手段,照原樣狠狠地報複了回去!
傅英本就受了傷,他以為這傷會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回報,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報償,一時隻覺喉頭甜腥,雙眼一黑,竟然當場昏厥了過去。
傅英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宣平侯府中自己的床上,他雙眼瞪著床帳,直挺挺地躺了一會,想起先前的事,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但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似乎有人在大聲爭執,有人在哭泣,還有什麼東西被在地麵上拖動著。
傅英怔怔地聽了一會,忽然大聲叫道:“來人!來人!”
外麵的喧囂聲一停,過了片刻又重新響起來,緊接著,一個人快步進入房間,正是神色倉皇的傅夫人。
傅英問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傅夫人咬著牙說:“沒什麼,你先好好休息吧,一切都等把傷養好了再說。”
傅英猛然在床榻上重重一拍,怒喝道:“我問你話,你就照實說,難道還讓我自己去看嗎?!”
他說完之後,便要硬撐著起身,自己去看個究竟,卻被傅夫人一把按住,連聲道:“你不要動怒,我說就是了。大相國寺……大相國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宮中,太後當場勃然大怒,厲聲斥責你欺人太甚,利用她老人家重視的典禮報複私怨,是,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她終於忍不住抽噎起來:“陛下為了平息太後的怒火,勒令咱們侯府賠償今日的一切損失,重塑佛像金身,並翻修大相國寺。還讓鄭司馬監工,方才他來了咱們府上,說是……要清點財物……”
鄭司馬就是太子的嫡親舅舅,平日裡十分低調,皇上特意派了他來,顯然是也已經知道了傅英唆使杜曉晨冒充鄭司馬好友亡魂之事,等到將太後那邊的虧損補償完畢之後,再算其他的賬。
這和抄家有什麼分彆,如今可是真正地走上絕路了!
傅英一口氣沒上來,又險些一頭栽倒在床上,隻覺得雙耳中轟然嗡鳴,渾身不受控製地哆嗦。
傅夫人連忙扶住他,哭泣道:“所以我才不敢同你說!不管怎樣,你可不能垮啊,你垮了咱們這一家子可怎麼辦?你也彆急,娘娘和五殿下都在,他們一定會保下咱們的,侯爺,你說是不是?他們、他們一定不會撇下咱們不管的。”
他們自身難保,本來如今就不得聖意,再發生了這樣的事,不要被傅家連累就是謝天謝地了,如何還能求情?
傅英一生之中,謀算人心,投機攀附,也不是沒有受挫的時候,但大部分情況之下,他以有心算無心,最終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還是頭一回如此狼狽。
而且,這樣的處境,全都拜一個曾經被他視作傀儡的孩子所賜,又讓人怎能咽得下這口氣!
他躺在床上,微微喘息著,回思應翩翩離開傅家以來的種種舉動,不禁心中寒涼。
這孩子心機這麼深,手段又如此狠辣,莫不是當真替他爹娘回來討債來了?
傅夫人見他如此,更是不禁哀愁萬分,又覺得心裡恨意叢生:“應玦那孩子,我從小就不喜歡,他就是個喪門星!命那麼硬,先是克死了他爹娘,又禍害到咱們家來了,把我兒子害的失魂落魄,如今還要毀了整個傅家,早知道,就不該留這小畜生活著!”
門口有個人淡淡地說道:“娘,你平日裡吃齋念佛,如今說話卻如此惡毒,不怕犯了口孽嗎?”
傅夫人頓時失色,回過頭去,隻見傅寒青大步走進門來,身上還穿著勁裝軟甲。
他失去了鎮北侯府,這些日子又僵著不肯回家,因此一直住在營中,眼下顯然是聽說家中發生了變故,匆忙趕回來的。
傅夫人許久未見兒子,看到他之後,又是高興,又是羞惱:“眼下你爹都成了這幅樣子,你還有心思護著應玦!他把咱們家害成這樣,我說他幾句,都不成嗎?”
傅寒青垂了眼沒有說話,走到床前,低頭看著傅英。
傅英麵白如紙,卻不想在他麵前示弱,將頭偏到一邊,淡淡地說道:“你不是不要這個家了嗎?眼下大難臨頭各自飛,還不躲的遠遠的,回來做什麼?”
傅寒青道:“我畢竟是您的兒子,這些年父親做的事,我無論知情與否,也都從中獲益。如今出了事,又怎麼能夠推脫?”
他說著,閉了閉眼睛,慢慢地在床畔跪了下去。
傅英沉聲道:“你做什麼?”
傅寒青澀然說:“爹,我不知道你做了多少事,兒子不孝,請你收手吧,都認了吧。”
傅英豁然回頭,冷目而視:“你瘋了?”
傅寒青道:“難道過了這麼久,你還沒有明白嗎?不是你的,怎麼都不是你的,你一時起了貪念,做了錯事,日後就得付出更大的代價來補……”
他說到這裡,低頭慘然一笑:“你們埋怨阿玦,可是阿玦又何其無辜!他是一開始就想和我們家作對的嗎?他從小就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一般,將你們還有我也當做親人,可是我慢待他,你們算計他。難道他必須一聲不吭地任由你擺布才行?這些年來,你已經拿走了他那麼多的東西,還給他也是應該的。”
傅夫人說道:“你說的倒是輕巧,你看看咱們家如今被他害成了什麼樣!你的爵位沒了,為了賠償那佛像,府裡的東西也都被搬走了,日後皇上還不知道要怎樣懲處,你要我們怎麼再過活下去!”
“鎮北侯的爵位是我自己放棄的,跟阿玦沒有關係!”
傅寒青道:“怎麼就過不下去了?隻要留得一命在,我們有多大的本事,便拿多少東西,你們年邁無力,還有我來奉養,為什麼非得去害彆人,算計彆人呢?!不是你們從小教我要正直做人,剛正不阿的嗎!”
傅夫人急道:“瘋了瘋了,你真是瘋了,都是因為應玦,你——”
“好了!”
傅英突然沉聲一喝,打斷了傅夫人的話:“我知道了。”
傅寒青猛然抬頭:“父親,您的意思是?”
傅英淡淡地說:“我答應你。你不是想讓我就此收手嗎?好。我老了,鬥不過這些年輕人了,也累了,不想再汲汲營營下去,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傅寒青沒想到他會答應的如此痛快,心中鬆了口氣,又有幾分愧疚:“父親,往後我一定好生努力,將這個家撐起來。”
傅英道:“記住你說的話!你是我精心培養的繼承人,也是現在,傅家,還有你姑母和表哥的依靠,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沒有汙點,你必須給我好好地立起來。”
傅英用力握住傅寒青的手臂,喃喃地說:“你不能再行差踏錯,我的兒子,也不能輸給他的兒子……”
傅寒青沉默著注視自己的父親,傅英的眼中有著令他陌生的狂熱,一時之間,他仿佛又產生了那種如同置身於夢境中一般的感受,難辨是幻是真。
片刻之後,傅寒青說道:“好。”
他說:“我會做到的,父親你也要如此。這是約定,絕對不能毀諾。”
說罷,傅寒青向著傅英和傅夫人行了一禮,還如來時一般大步而去。
“侯爺!”
等到傅寒青走了,傅夫人才回過神來,急切地問道:“寒青是昏了頭了,你怎麼能連這都答應他?你不會真的打算照他說的去做吧!”
傅英淡淡地說:“這樣答應了他,讓他就此遠離所有的事情,為傅家保留一線希望,不好嗎?”
傅夫人一怔,隨即心臟狂跳起來:“您的意思是——”
傅英卻沒有回答她,雙眼望著頭頂帳子上繁複而精致的紋路,好一會才閉上眼睛,低聲說道:“這一次,得罪了皇上、太後和各位同僚,你以為我還有辦法周旋嗎?不,我們不可能翻身了。”
他不禁慘然而笑:“真不敢相信,我竟會就這麼輸了……”
【劇情出現重大變動!主角陣營重要成員“傅英”人品值清零,自動脫離!主角陣營受到重創!宿主反派經驗值增加100點,角色魅力值增加500點!
宿主失去角色長輩配置“慈愛叔父”一枚,係統將對劇情進行檢索,補償長輩角色一名!】
應翩翩在自己的家裡聽見提示,不禁淡淡一笑。
傅英的卑鄙陰險從來都深藏於心,這麼多年的相處間,他點點滴滴表現出來的卻儘是慈祥與關愛,所以原劇情一向把他定義為“疼愛應翩翩的長輩”,正如傅寒青是“一生相伴的愛人”。
而如今,幻夢醒,一切終成空。
係統終究是係統,解決感情缺失的方式就是重新給他找個叔伯舅父或者老爹來,屬實是沒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