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翩翩的突然出現,使滿殿無辜的宮人們逃得了性命,也令傅淑妃這一邊的黨羽又怒又驚,慌亂不已。
傅淑妃心知大事不妙,匆忙想要逃跑,但還沒在禁衛的保護下跑出幾步,就被抓了回來,按倒在地。
她剛剛還高高在上地看著那些無助的妃子們,形勢卻陡然逆轉,傅淑妃恨極,咬牙道:“你們是如何進來的,安敢對我如此無禮?梁王今日必然成事,他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應翩翩挑起唇角,誌得意滿:“哈哈,不好意思,梁王死了,祝你們母子稍後陰曹相見罷。來人,帶走。”
這個消息一說,眾人皆是大驚,傅淑妃身體一震,刹那間臉色蒼白,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如同木偶一般被人拖了下去。
那些禁衛們見了,也幾乎失去了戰意。
太後不禁道:“阿玦,黎慎韞當真伏誅了?”
應翩翩道:“我不知道啊,沒有吧。剛才順口瞎編的,她真傻。”
太後:“……”
剛剛放下武器投降的禁衛們:“……”
應翩翩命令手下的人將傅淑妃押到宮牆之下,威脅黎慎韞放出皇上和太子,就算對方不予理會,也必然會動搖軍心。
同時,方才在前麵同叛軍交戰的應鈞舊部和七合教教眾也趕過來了,應翩翩留他們在這裡保護女眷們的安全,自己則繼續領著人向宮殿內部深入。
在係統給他提供的地圖上,顯示西北方的一處宮殿之下也有暗室,應翩翩認為後宮中藏著的兵將多半就會選擇隱藏在那處,於是準備過去一探究竟。
隨著來儀殿這邊變故突生,其他叛軍們也已經聞聲趕來,很快便與應翩翩的人廝殺在一處。
應翩翩一劍斬在一名叛軍肩上,在對方受傷痛呼之際,已經策馬越過了他,徑直向著前方的宮殿而去。
他的侍從們一時還沒來得及跟上,身後是喧鬨喊殺震天,前方的宮殿卻靜悄悄的,燦爛的陽光映在琉璃瓦上,安和的一如每一個無事發生的尋常日子。
應翩翩雙腿微夾,正要催馬前行,忽然覺得自己眼角之處好像被一道亮光晃了一下。
那應該是房瓦上折射出來的陽光,但應翩翩鬼使神差地一勒馬韁,回頭看去,忽然見到一個人正獨自站在不遠處宮牆旁邊拐角的位置。
是將樂王。
兩人的目光穿透秋日的暖陽相遇,卻仿佛都帶著蕭瑟的冷意。
以黎清嶧如今的身份,被人發現應該十分慌亂才對,可他隻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毫無躲閃之意。
片刻之後,黎清嶧忽然轉身便走。
應翩翩喝道:“慢著!”
黎清嶧所走那一條是兩處宮殿之間的甬道,十分狹窄,應翩翩稍一猶豫,棄馬徒步追了過去。
應翩翩一走,身後的侍從立即跟上,卻又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兵將擋住。
雙方交手,七合教這邊的教眾們立刻意識到,敵方跟剛才傅淑妃手底下那幫禁軍全然不同,武功精絕,悍不畏死,應該是黎清嶧自己的人手。
由此可見,這場宮變中,他其實根本就尚未出手,否則剛才要救人抓人都不會那般輕易。
這位舉止神秘的王爺心中到底是什麼打算?此時,沒有人能夠摸透。
應翩翩回頭看了一眼,揚聲說道:“不必纏戰,退開去前麵等我!”
他說完這句話,眼看黎清嶧已經快要沒了影子,便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都是衣袂翻飛,大步而行。
連著穿過兩處宮殿,應翩翩膝蓋微彎,足尖點地,猛然間飛身而起,在牆壁上一踹借力,落地時已經落在了黎清嶧的前麵,反手抽劍,架住他的脖頸。
“站住。”
應翩翩冷冷地說。
黎清嶧果然站定,目視於他,眼神奇異。
應翩翩道:“你到底想做什麼?特意甩開眾人引我來此,必然不是要沉默不語的,王爺,有什麼話儘管直言吧。”
黎清嶧嗤笑一聲,反倒問他:“今日之事一出,你我已是仇敵,你一路跟著我來到此處,難道不怕死嗎?”
應翩翩笑道:“這話回敬王爺。此番較量之中,你我死的是誰尤未可知。”
應翩翩雖然常常行事出格,但其實不是個莽撞之人。
他並非不知自己這樣跟著黎清嶧過來,很可能會中了對方的什麼陰謀埋伏,但仗著有係統護身,應翩翩覺得冒一冒險倒也無妨,是以才故意過來,想要試探黎清嶧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很久了。
黎清嶧道:“很好,少年人,你上回在殿上的槍法很不錯,我試一試你的功夫!”
他說完之後,驀地出手!
算計人的方式千千萬萬種,他卻偏生選了最簡單粗暴的那一條路——親自動手打架。
應翩翩猝不及防,頗為意外,眼看黎清嶧竟然眉峰不動,一抬手便抓住了他的劍刃,跟著快捷無倫地向前一推,反將劍刃逼向應翩翩自己的脖頸。
應翩翩一開始沒有料到對方的舉動,讓他把住了劍刃,此時見狀,索性鬆手放劍,瞬身飛退。
他退,黎清嶧便進,應翩翩退到一半卻猛然定住,彎身仰麵,腰肢後仰,瞬間從黎清嶧劍下穿過,左手閃電般地探出,在他腰間一抽。
“擦!”
黎清嶧腰側的長劍鏗然響起,竟已被應翩翩拔出!
劍柄入手,跟著反腕橫刺,半空中流光如虹,未及閃躲,寒意已然浸骨。
黎清嶧似乎也未曾料到應翩翩的左手劍竟然如此快捷,急迫之間,手中長劍向下一擋!
瞬時就是一聲金屬撞擊的巨響,火花閃爍之間,幾乎令人無法睜開雙眼。
奪劍、換劍、擋招……一切幾乎都是發生在幾個瞬息,兩人腳下的步子甚至都未曾停下,背向對方錯身而過,跟著同時定住腳步。
應翩翩身上袍袖在風中獵獵飛揚,驀然回過身來,見到黎清嶧攥著自己劍刃的手已經鮮血淋漓,血珠一滴滴濺在地上。
黎清嶧卻不以為意,而是將長劍倒轉,握住劍柄,劍尖上的鋒芒流轉不定,映上他帶著些微冷酷的麵容。
“外麵的承彙門、德安門、宣平門都已被禁軍把守,你能如此快捷地來到此地,想必是從東宮而入。”
“唰”一聲劍鳴,無數道劍氣瞬襲而出,甚至吹起了青磚縫隙間古老的塵埃。
黎清嶧招式淩厲,語調卻十分平穩:“你既然能找到東宮之中,就代表已經知道本王與黎慎韞有所合作了。是看到了我二人往來有所猜測,還是他的人走漏了風聲?”
這一問已經代表黎清嶧篤信不會是自己這邊的下屬泄露了風聲,他的語氣之中帶著極端的自傲與自負。
應翩翩左手驟然翻轉,自黎清嶧繽紛劍影的縫隙間破入,直刺向對方麵門。
同時他輕輕一哂:“你沒有跟黎慎韞合作。”
“哦?”
應翩翩的目光中掠過了一絲清晰的譏誚:“你是在坑他。挑唆他衝動起事又漏洞百出,令皇室相互殘殺群臣大亂,唯有王爺坐收漁利,不沾風雨,豈不美哉?”
黎清嶧倒不驚訝:“你果然看出來了。”
其實從得知群臣奉詔入宮之時,應翩翩心中便已開始生疑,到而後看見黎慎禮竟然成功逃生,這種懷疑對方陣營中有人攪渾水的想法就愈加明晰了。
此時看來,黎清嶧果然不是會認真與他人合作之人。
應翩翩哂道:“王爺若想登臨大位,不必如此迂回。”
兩人說話的語氣都十分平靜,若是隻聽聲音,幾乎讓人以為二人是斯文對坐,飲茶論心,但實際上霍霍劍光之中,誰也沒有留情。
“說的不錯,我對大位、天下沒有興趣。”
黎清嶧微笑的表情分毫不變,反手架住應翩翩手腕,閃電般地橫劍向前,平平一推。
“這天下已是懦夫的天下,人們安逸的實在太久了,久到以為屈膝苟安便可保永久太平,何其可笑?”
“盛世如同鏡花水月,該是被打碎的時候,讓畏縮逃避的蠢貨看一看這背後的罪惡與鮮血了。”
應翩翩的眼底映出銳利的劍影,黎清嶧忽然劍勢大盛,竟然不顧前胸門戶大開,頃刻間劍招疊出,將應翩翩包抄在鋒刃般的可怖氣流裡。
黎清嶧的言語間聽不出任何情緒,似乎是玩笑,又似乎是說真的:“沒有摧毀,就沒有新生。”
那一刻,應翩翩無暇所想,本能一般飛速旋身,長劍橫轉,劍鋒向著對方胸口撞去!
他本是個一往無前,從不會退縮心軟之人,但刃將及身時,心中卻突然泛起一瞬間的遲疑。
——我真的要殺了這個人嗎?
雖然他是我的敵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