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丹木看到應翩翩,卻麵露喜色,說道:“應大人,太好了,我是趕回來報信的。”
他壓低了聲音:“我路上發現,已經有不少的西戎軍隊暗中潛入到了洖水之畔,他們假扮成了中原客商的樣子,但是用西戎語交談的時候,被我聽了出來。”
“我一來不知道西戎發生了什麼變故,不敢貿然回去,二來是想這個消息十分機密,應該說與你們知道,便以最快的速度和七合教的勇士們一起趕了回來,也給武安公送了消息,不過他大概尚未收到。”
洖水河在大穆中部的腹地中,應翩翩和池簌聽到這個消息果然都是一驚。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左丹木不能說這種稍加驗證就會被揭穿的謊言,所以應該是真的。
應翩翩道:“好多謝王子告知,辛苦你了,等此間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會派人前往調查處理。”
左丹木點了點頭:“我也是剛不久才到,聽說宮中發生宮變,就來救援了。”
應翩翩道:“你放心,太後無事。”
左丹木鬆了口氣:“這樣就好。我就是想找她的,一時還沒有看到,正著急呢。”
此時離NPC動物們發出皇城將要爆炸的警告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人們一開始惶惶不安,但等了許久,見四下平安無事,什麼都沒有發生,也就逐漸試探著都重新回到了這邊。
黎慎禮隔著亂軍遠遠看見應翩翩和池簌也過來了,心中不免有些不安。
他疑神疑鬼,總覺得池簌和應翩翩說了什麼,又感到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
但這時已有不少人過來向黎慎禮探問情況,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黎慎禮收斂心神,令人把黎慎韞押了過來。
他黯然垂淚,說道:“叛賊已經擒獲,可卻終究晚了一步,陛下已經被他所害了。”
眾臣聞言無不震驚,隨即悲聲大作。
應翩翩正打算策馬過去,忽然被人從後麵拉住了手臂,回頭一看,發現應定斌來了。
應翩翩一喜,反手抓住應定斌的衣袖晃了晃,一連串地埋怨道:“爹,你乾什麼去了?我找你半天!剛才你聽到彆人說皇宮要炸了嗎,怎麼沒跟著一起撤離?”
他往應定斌身後看了看:“你方才是還往宮裡去了?”
應定斌笑了笑,沒回答應翩翩的話,表情十分神秘,有點像小時候悄悄給應翩翩塞糖吃的模樣。
他將一隻用純金打造,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匣子悄悄塞到了應翩翩的手裡,在他馬上拍了一下,笑說道:“那些人都在找你呢,快過去吧。”
應翩翩手裡拿著那匣子,隻覺得沉甸甸的,突然一下子猜到了裡麵裝的是什麼,心頭頓時一動。
他猛地看向應定斌:“爹,你——”
但應翩翩沒來得及再跟應定斌說什麼,馬兒就已經帶著他跑了出去。
一些叛軍猶在負隅頑抗,有人看見了應翩翩過來,還想上前阻攔。
應翩翩“啪”地一聲把匣子打開,露出裡麵一枚晶瑩剔透的印章。
他低頭匆匆一掃,霍然將它高舉過頭頂,揚聲說道:“眾人聽著!傳國玉璽在此,黎慎韞篡位謀逆,弑殺陛下,謀害兄弟,喪心病狂,如今已被捕獲。爾等叛黨還不速速投降,以順天命!”
應定斌方才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取來的傳國玉璽,在應翩翩的手中發出璀璨奪目的光澤。
而他前方的不遠處,黎慎韞披頭散發,渾身血跡,被人用刀架住,已經無力回天。
應翩翩這樣一喊,頓時令叛軍們的聲勢大亂。
起初,黎慎韞所打的旗號是滅太子,救皇上,雖然很多人心知肚明,他不過是栽贓嫁禍而已,但最起碼有這樣的借口,說起來也算是理直氣壯。
但如今所有的遮羞布被扯掉,黎慎韞陰謀敗露,已被抓獲,叛軍們眼看群龍無首,更有一些人當初根本就是被脅迫著造反的,眼下更是不知所措,完全沒有了抗爭之心。
這樣一來,叛亂一黨徹底潰不成軍。
趁此機會,剛剛從京郊之處趕過來保護皇上的援軍們蜂擁而上,有不少叛黨們見大勢已去,根本就不加抵抗,扔下了兵刃,一場叛亂終於到了尾聲。
應翩翩輕籲了一口氣,將匣子蓋上,雙手捧住,玉璽在他的手中發出沉甸甸的重量。
那瞬間他心中不禁想,自己手中握著的正是這一整片江山的分量。
一聲令下便足以令人俯首稱臣,唯命是從,這滋味著實不壞。
權力的誘惑那樣危險而甜蜜,有了它,就不會再受到擺布踐踏,甚至可以反過來操控他人的命運,欲之生則生,欲之死則死,恐怕這樣的誘惑,世間很少有人能夠抵擋吧。
也正因如此,為帝者坐上那個位置之後,終究隻能稱孤道寡。
應翩翩這樣想著,直到感覺匣子上的寶石已經硌進了他的手心,他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跟隨著眾人走進了皇極殿內。
皇極殿本是皇上的宿處,昔日威嚴堂皇,如今卻已經一片狼藉,裡麵伺候的宮人們早就逃了個一乾二淨。
剛剛黎慎禮把皇上的屍體帶出來之後,就將他重新安放在了自己的龍榻上。
隨著皇上的屍身找到,罪魁禍首也已經伏誅,此回叛亂總算等於是告一段落了。
一群臣子們從緊張的心情中放鬆下來,看見躺在床上已經毫無生氣的皇上,不禁悲痛欲絕,嚎啕大哭。
孔尚書還記著其他幾位皇子的安危,哽咽問道:“另外幾位殿下呢,不知道可救出來了沒有?”
黎慎禮也是雙目通紅,說道:“高都督隻找到了他們的屍體,全都被黎慎韞那逆賊給害死了。”
這些皇子當中也有曾經與黎慎韞交好的,但後來黎慎韞失勢,他們也就不再來往,這些人甚至開始拉攏黎慎韞原本的勢力,想要借機崛起。
這些黎慎韞都記在心裡,找到機會之後一個都沒有放過,把他們通通給殺了。
他心狠手辣,做事又迅捷利落,實在給皇室帶來了一場浩劫,眾人聽聞,更加悲聲大作。
輔國將軍周宣剛剛令人將叛軍一一押送進了監牢中,此時進殿,也不禁落淚,衝著皇上的屍身跪下磕頭。
他三拜之後,挺起身來說道:“我等身為臣子,卻未能儘到守護君王的職責,以至於出現今日之變故,實在罪該萬死。但萬幸還有十殿下平安無事。”
“國不可一日無君,十殿下在危機之際不顧自身,鏟除奸佞,又立下大功,可見受命於天。依我看,這皇位如今理當由十殿下承繼,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周宣的這番話,令周圍出現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如果今日站在這裡的是太子,作為他們早就認可的國之儲君,人們多半會熱烈響應,但黎慎禮的資曆,終究是差了一些。
他自幼沒有接受過儲君的培養,曾經不管是當真資質平庸,還是迫於無奈韜光養晦,都並沒能讓大臣們見識到他足夠的才能,所以人們心裡也不太有底。
可是卻也沒什麼彆的選擇了,太子倒是有後,但那才不過是一名繈褓中的嬰兒,黎慎禮既然活了下來,是好是壞,也隻能就他了。
看他平日裡的表現,怎樣也比殘暴好殺的黎慎韞強吧。
眾人互相看看,心中有了決定,就都沒讓這尷尬的沉默持續太久,由幾位重臣帶頭,紛紛跪下參見新君。
黎慎禮卻一時顧不上喜悅,他有點緊張地抬起頭來,看向池簌。
池簌沒有下跪,唇邊帶著淡淡的笑容,愈發令黎慎禮心驚膽戰,眼下他比池簌自己更加害怕彆人會發現池簌的失禮和異樣。
好在這時還有其他人正在猶豫,站在旁邊尚未跪下去,也就顯得池簌的舉動不是那麼的突兀,黎慎禮幾乎要感激他們了。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本王……德才平庸,從未想過這個位置會輪到本王。”
說完這句話,黎慎禮稍稍定了定神,語帶感慨,十分深沉:“若非各位襄助,此回本王性命不保,遑論帝位。科室如今,本王的父親兄弟皆喪,為大局計,為天下計,即便是想要推辭,也不能再推辭……”
他抑製住語調中激動的顫抖:“但本王不會忘記今日與各位的患難之情,也必會儘心儘力,為國為民,不負各位所托。”
黎慎禮的話是向著眾人說的,可目光卻謙卑而討好地看著池簌,希望對方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給自己致命一擊。
拜托,他可從沒想過要招惹他啊,七合教他半點都不敢動,應翩翩這頭他也從來都沒作對為難過,所以他們雙方之間井水不犯河水,是不會有什麼矛盾衝突的。
甚至他繼位之後,一定會對這些人更加尊重可客氣,因為比起他的父親和兄長,其實他才是最想當個好皇帝的人,真的,他保證!
所以老兄,千萬彆衝動,也不要笑的那麼瘮人,做人留一線,日後一定會有回報的,成麼?
可惜,這番話他沒法當眾說出來,池簌絲毫沒有反應,但應翩翩顯然看明白了黎慎禮的意思。
略略地沉吟之後,應翩翩拽了池簌一下,自己跪了下去,雙手將玉璽舉過頭頂,沉聲道:“臣應玦,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池簌這才有了反應,他本來有禦前不拜的特權,但此時見應翩翩跪了,便也跟著跪了下去:“參加陛下。”
黎慎禮這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那種極度狂喜和不敢置信的感覺,相繼湧上心頭。
如今,他終於成為這帝國新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