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指掌笑籌謀(2 / 2)

他說著,扯開拓跋昶的衣襟,從裡麵把地形圖抽了出來。

池簌看著應翩翩把手伸到對方懷裡,眉梢跳了跳,移開目光。

宗儉的謀士沒忍住說道:“侯爺不是已經看過了嗎?怎會還在他懷裡。”

應翩翩道:“為了再給你演一遍當時的情況。”

——這能演出什麼來啊!

“拓跋昶,事實可是如此?”

池簌淡淡地說:“他被我以嚴刑逼出口供,嗓音損毀,一時半會說不出話。”

宗儉一開始是暴怒,看到這裡心中卻越來越是驚疑,覺得應翩翩這架勢仿佛就是衝著自己來的,可是他們從來無冤無仇,對方卻為什麼要給自己栽贓呢?

他沉聲道:“此事我根本不知情,應玦,你不顧一切誣陷於我,是不是覬覦這雍州知州的位置?我看你才是與西戎勾結吧!”

應翩翩微笑:“證據呢?”

“證據在這裡!”

這時,宗儉身邊那名謀士總算發現了一處破綻,連忙將那張地圖展示給眾人,指著其中一處大聲說道:

“各位請看,這幅地形圖上所蓋的官印一角上有個缺口,乃是上一任知州胡大人留下來的。在宗大人赴任之前,缺口已經被修複,所有蓋了缺角官印的文書全部銷毀,所以這幅地勢圖不可能出自宗大人之手!”

他竟然能從應翩翩的眼皮底下發現這處漏洞,頗為自得,說完之後,麵上不禁流露出幾分得意之色。

應翩翩道:“官印呢?拿來與我一觀。”

宗儉已經把他恨的牙癢癢了,冷聲道:“給他看!”

官印呈上,應翩翩拿起來端詳,微微眯了眼睛,說道:“缺口……不就是在這裡嗎?”

謀士尚未反應過來,下意識說了句“怎會”,正要探頭去看,就見應翩翩那隻玉雕一般漂亮的手握著官印微一用力,就將那處用融金鑄上去的邊角掰了下來。

他用手掌托著官印,偏過頭來,微笑著衝眾人展示:“我沒有說錯吧?”

煌煌的燈火之下,他的手掌、麵容與玉章幾乎純白無瑕地融為一體,那好似溫柔卻又隱含殺氣的淺笑帶著種動人心魄的魅力,令人又氣又恨,又癡又狂。

“你、你、你欺人太甚——”

宗儉咆哮道:“你這明擺著是誣陷我!!!”

應翩翩道:“夠了。”

他竟然隻憑這淡淡兩個字,就截斷了宗儉的話。

但隻是這一愣神之際,應翩翩已吩咐道:“將此人拿下。”

他一聲令下,方才被池簌帶進來的侍衛們立刻上前,就要擒拿宗儉。

他們這些人不是應鈞舊部就是七合教出身,雖然人數不多,但絕對比這世上任何一支軍隊都要精良,這城中的守軍就算是想要履行職責保護宗儉,也根本無法靠近。

宗儉萬萬沒有想到,他不是被西戎人所抓,而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被大穆人拿下,人人都說應玦瘋,他可當真是瘋的名不虛傳。

宗儉拚命掙紮,怒聲大喝:“應玦,你憑什麼拿我?你虛言構陷,誣害忠良!你不得好死……”

池簌站在原地沒動,輕抬了下手,隻聽“啪”的一聲,不知是什麼砸在了宗儉的嘴上,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滿口鮮血,竟一張嘴吐出一顆牙來。

池簌用來砸宗儉那樣東西飄落在地,竟然是一塊團起來的帕子,眾人見狀無不駭然,一時都未敢說話。

“我虛言構陷?”

應翩翩神色不動,旁若無人,負手走到宗儉麵前,逼視著他。

“自從你來到雍州,每日沉迷美色,一不練兵,二不勤政。本城中門禁鬆懈,隻要收受賄賂,便可令奸細任意往來,三座城門已然被雨水腐朽,更有數處危牆猶待加固。這些你可了解半分,又或是心中早已有數而不願為之?如此,不是意欲將我大穆葬送於西戎之手的內奸,又是什麼?!”

應翩翩目光在場中一掃,冷冷道:“你們呢?又可與宗儉是合謀?”

不敢與他目光相觸,眾人無不低頭。

宗儉麵如土色,不住喘息,卻是一個字都難以說出。

過了好一會,方有一人站出來,衝應翩翩行禮道:“下官不是,下官願與侯爺一同守衛雍州,抗敵衛國。”

應翩翩上下打量著他,說道:“報上名來。”

“下官司理參軍,郭異。”

應翩翩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簡短道:“可。”

有了郭異帶頭,後續也依次有人紛紛站出,表示並非與宗儉一黨,願與應翩翩共同守城。

有人站出來的時候尚且惴惴不安,擔心受到責難,發現應翩翩一概沒有共同追究之意後,都放下心來。

最後除了宗儉自己,整個雍州城的官員們,都已站了出來,明確表示要追隨應翩翩。

“大穆有這樣忠肝義膽的臣子,實乃社稷之福啊。”

應翩翩慢悠悠地感歎了一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明明該是好話,他上翹的唇角裡卻透出了一絲帶著諷意的邪氣。

“各位既有誓死守城之決心,我也總算可以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安心說出來了。”

應翩翩含笑道:“據前方絕對準確的第一手線報,西戎王已經親自率領三十萬的大軍攻打過來了,請各位勇士做好準備抗敵吧。”

一時間,滿座無聲,宗儉雙眼一翻,竟直接昏了過去。

已經沒有人顧得上理會他了,因為目前大家差不多都是同樣的表情。

過了片刻,最初站出來那位司理參軍郭異拱手問道:“敢問應侯,不知道我們目前還有多少時間?”

直到此時,應翩翩才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終於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他說道:“我是在入城之前得到這個消息的,已經派人前去查看,得知西戎大軍離雍州已不到三十裡,並且截斷了向淩城、定安求助的通路。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已來不及將百姓們轉移出城了。”

因為百姓們剛剛走到半路,就很有可能會被西戎大軍追上,那麼他們失去了城牆和足夠兵力的保護,便隻能迎接被肆意屠殺的命運了。

聽到應翩翩所帶來的消息,眾人麵麵相覷。

雖然他們在雍州城這種邊地,早已經做好了時時要與西戎發生衝突的心理準備,卻也沒有想到西戎王竟然會直接盯準此地,不顧一切地發動攻擊。

如此一來,人們也明白了應翩翩為何一進城就要使用這種手段廢掉雍州知州,否則以宗儉的態度,一旦有危險,他肯定會第一個逃跑,動搖軍心。

一旦守將都棄城而逃,那麼這城中的百姓就隻能引頸就戮了。

到底食君之祿,左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是人人都像宗儉那般懦弱膽小,心裡隻想著自己逃命。

更何況,凶殘的西戎人離這裡尚有一段距離,而凶殘的應大人就站在他們麵前,如果他們誰敢有違應大人的意思,想必下一個宗儉就會是那人的下場。

既然如此,倒還不如團結一致,共抗強敵。

有人還對應翩翩這邊寄以希望,問道:“不知大人來到這裡帶了多少兵將?”

應翩翩道:“一千人。”

陸州判沉默了一會,說道:“目前這城中號稱是有五萬人,實際上除去老弱和……空餉,能夠作戰的戰力,也就隻有將將四萬,是難以與西戎人相抗衡的。”

“但好在這裡的城牆堅固,地勢易守難攻,若是加緊將幾處被損毀的城牆修複,與西戎人進行消耗戰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隻是按照城中的人口和糧草計算,這樣至多也隻能撐上半個月左右。唯今之計,隻能想辦法對外求援了。”

找外援這個辦法,應翩翩在進城之前就已經想過了,但他派出應定斌給他的人四下打探,發現幾處重要道路都已經被西戎提前截斷,無論朝哪邊去都需要殺出重圍,所以進不進城已經沒有什麼區彆。

現在的關鍵是,他們應該前往何處。

“淩城內部空虛,自保都成問題,恐怕也借不出多少兵將。雖然糧草豐富,但眼下也無法運輸。至於定安,內有重兵,但通往那裡的道路隻有一條,一路地勢平坦,又被西戎截斷,隻怕不易擺脫他們的追擊。”

應翩翩道:“目前隻有一處可去。”

郭異問道:“不知您所指的是?”

應翩翩說了兩個字:“靈州。”

靈州地勢奇險,窮山惡水,但有三個好處。

一是跟雍州較近;二是四麵環山,易於擺脫敵軍的追擊;三則是當前靈州確實駐守著不少精兵。應翩翩所提的確實是個非常好的去處。

隻是他們此時借兵沒有聖旨,乃是地方私自調遣,這兵借與不借,還要看當地守官的意思。

靈州與雍州的距離極近,若是當地的守官膽小怕事,害怕受到波及不敢出頭,那麼雍州便徹底沒了生路。

郭異剛想提這件事,但猛然之間他忽然想起了如今正在靈州的人是誰。

——正是應翩翩的親舅舅,前一陣與黎慎韞合謀造反,但中途放棄之後被貶的將樂王。

那一場動亂連同應翩翩的身份之事早已傳得天下皆知,誰都知道,將樂王懸崖勒馬,手段又乾淨,原本可以全身而退,是為了他這個外甥才挺身站出來承擔罪責的,可以說把應翩翩看的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

既然如此,這兵他不可能不借。

郭異想通了這一點,臉上不禁露出了淡淡的欣喜之色,再回頭看他人也是如此。

他們從剛才開始,情緒經曆大起大落,眼下總算是找到了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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