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是誰？】
洛卿思考兩秒, 給這兩人互相介紹：“這是我們俱樂部的戰隊選手宋淮時，這是我哥洛予齊。”
其餘兩人：“……”
問的是這個嗎！
洛予齊皮笑肉不笑：“幸會。”
宋淮時肉笑皮不笑：“久仰。”
兩人目光從後視鏡中對視上片刻，眸色不一, 車內的沉默震耳欲聾。
隻這一瞬間門兩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他聽得見。
如此一來宋淮時倒是能理解為什麼洛予齊會繼續將人留在身邊了，如果能聽到她發自內心的關心, 沒有幾個人能無動於衷, 更何況她從來對彆人都沒有壞心。
他無聲笑笑，率先移開視線，想從口袋裡去摸糖, 可是因為換了外套, 糖也沒有了。
到了家裡，梅欣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在門口來接客人。
在她的預想裡, 閨女帶回來的這個員工應該是個沒有辦法回家過年的小可憐, 可是在看到走進來那人的臉時卻愣住了。
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眉眼都生得極其深邃俊美，摘下帽子後的白發鬆軟垂下, 唇邊一直都掛著絲笑, 明明是讓人有距離感的長相, 卻因為這笑淡了幾分疏離。
聲音有些啞, 卻也依舊聽得出來年輕人的清疏：“阿姨過年好，我叫宋淮時, 打擾了。”
“過年好。”梅欣回過神，“都進來吧。”
門口三人站在一起直接就可以去上春晚了。
因為自己孩子在娛樂圈，梅欣看慣了各種各樣的造型，對宋淮時沒有任何偏見, 知道他現在生著病，又讓他去好好坐著。
但洛卿像個小陀螺，這邊跑那邊跑，恨不得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招待客人。
她在這個世界沒什麼朋友，肯定是不會有人來家裡拜年的，正好哥哥和宋淮時都在，就全都給他們。
洛予齊對這一幕已經司空見慣了。
到時宋淮時，人走到哪他就看到哪，眼皮聳拉著也不影響他的注意力偏移。
眼見著洛卿又跑進廚房幫著做飯了。
洛予齊這才淡淡問：“你拒絕她了？”
聞言宋淮時收回視線，似笑非笑：“洛總，我是正經人呢。”
對話間門已經將兩人的互相懷疑都說完了。
洛予齊微微眯眼，就憑他敢在這個時候跟自己攤牌，就證明這人的確聰明，而且心思也如他初見時想的那般，難以猜透。
他轉過頭：“作為她的哥哥，我不希望她遇到多餘的麻煩，在她離開後你們俱樂部的投資我會負責。”
宋淮時一直在看麵前茶幾上雜七雜八的糖果，歪了下腦袋：“如果她喜歡呢？”
他指尖撚起一顆：“如果她想看到我們拿世界冠軍，喜歡打遊戲，不想離開俱樂部呢？”
喜歡打遊戲？
這一點洛予齊無法反駁，在他不止一次聽到的聲音裡，小蘿卜就喜歡自己窩在房間門裡，沒有人打擾她打遊戲。
“如果她喜歡，我自然不會阻止。”洛予齊抬眼，“僅此而已？”
宋淮時笑了笑：“我隻想拿世界冠軍，僅此而已。”
“你知道她想做什麼的對吧？”
“嗯。”宋淮時將糖剝開，隻感覺自己最近吃糖的次數好像正在直線飆升，但這念頭隨即又被拋之腦後。“洛總對我這麼關照，我不會辜負她的。”
雖然他叫誰都是洛總，可洛予齊卻能明顯的知道，他此時嘴裡說的是哪一個。
說話滴水不漏，根本就找不到插入的點。
很快洛卿就從廚房裡一個個把菜端出來，宋淮時也沒有再逗留，毫不猶豫起身走過去幫忙。
洛卿拒絕：“你是客人，我們家的人來就好了。”
“那多不好意思。”宋淮時從她手裡把那些東西都接過去，笑眯眯道，“顯得我很沒有禮貌，以後阿姨不讓我來了怎麼辦？”
【什麼？你以後還要來？】
【哼，你沒機會來了。】
宋淮時將菜放下，偏過頭低笑兩聲。
所有的菜上齊，洛卿又蹬蹬蹬跑回客廳把電視機打開，聲音調大。
客廳離飯廳還有些距離，梅欣聽這動靜：“吃完飯再看？春晚時間門也沒到呢。”
洛卿搖搖頭，神秘兮兮道：“這樣聽著聲音吃飯比較有氛圍。”
四個人坐在桌子的不同位置，一時之間門居然沒人說話。
洛卿抱著自己的碗，心想。
【關係不好的家庭經常有，關係不熟的家庭還是第一次見。】
【誰能知道我們四個人都是第一次在一起過年呢？】
【這個時候要說點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電視機裡忽然就重播了昨天白天的采訪。
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跟媽媽和哥哥一起過年。”
正在吃飯的所有人不由得側身看過去，四個人都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身體。
小姑娘乖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希望媽媽和哥哥和哥哥身體健康開開心心順順利利，不要再遇到什麼煩心事。”
記者問：“不說自己的願望嗎？”
“這就是我的願望。”
梅欣怔了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對麵。
洛卿這時腦袋已經埋到碗裡去了。
【救命，怎麼還公開處刑。】
【我當時是這麼說話的嗎？天哪，怎麼會這麼羞恥。】
【幸好把臉擋住了，其他人應該認不出來。】
梅欣心情有些複雜，因為她從來沒有聽到過孩子在自己麵前表達這麼清晰的偏愛和祝福，過去能不吵架就是最平和美好的了。
“洛洛。”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過去，“以後平安開心就好了。”
這是自己收到的第三個紅包了。
洛卿一般不會無緣無故收彆人的東西，可每一個彆人給的紅包她都會收下，因為這意義不一樣，她收得很心安。
“謝謝。”洛卿抿抿唇，又說，“謝謝媽媽。”
其餘三人頓時愣住。
洛予齊和宋淮時都清楚地知道，對於洛卿來說她或許隻是一個臨時在這個世界落了腳的人，在此之前親緣關係很淡薄。
至少在洛予齊在這裡的兩天裡，他沒有聽洛卿喊過一次媽媽，大多都以您對待。
【以後我就有媽媽有哥哥，有家啦。】
小姑娘雀躍的聲音仿佛比電視裡歡快的過年聲都要大，響徹兩人的耳邊。
梅欣更是很久都回不了神，從來沒有哪一次她會覺得這聲媽媽聽起來這麼讓她感慨和淚目。
“我也給媽媽準備了紅包。”洛卿拿出三個，“這是媽媽的，這是哥哥的，這是宋淮時的。”
家裡的紅包多，邀請宋淮時來時她就又多包了一個，第一次發紅包她有些緊張，紅包裡的裝的錢並不多，但都是她用心準備的。
她還有點不好意思，紅著臉輕聲說：“新年快樂。”
【嗯……過年都是這個流程吧，第一次過年不太熟練。】
最終還是宋淮時先笑了聲，當著大家的麵將那個紅包仔細收好：“謝謝洛總，我一定會好好努力。”
不知道為什麼，洛卿總覺得這話特彆像是包養小情成功了以後，小情人意味深長對自己的金主說：我會好好努力讓您滿意的。
想包養想魔怔了吧。
洛卿看他一眼，想了想決定隱晦又不暴露地說一句：“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忘記我說過的話。”
話音才落就聽另一邊的哥哥低低咳了一聲：“好好吃飯。”
什麼時候了還想著你那點破任務。
到底是誰給她的任務，小小年紀學什麼包養，把價值觀都學壞了以後要如何？
還好小蘿卜比較笨，要是換做那些心思不純的，遇到這麼個玩意兒，說不準還真就打其他主意了。
思忖片刻，洛予齊決定先讓小蘿卜把重心放在學習上：“公司那邊我從集團調了個人過去，以後會有你自己的經紀團隊，不用考慮一定要接什麼通告和商業活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又問：“放了寒假是不是就要開學了？”
洛卿沒想到哥哥這麼短的時間門就把公司都安排好了，愣愣點頭：“嗯。”
“學習好。”洛予齊不動聲色地看了旁邊那小白毛一眼，“多充實充實自己，免得彆人說什麼都容易信。”
洛卿沒聽懂哥哥的畫外音，她覺得哥哥說的話都特彆有道理。
而且她真的很羨慕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以前一邊做任務一邊跟著係統學習，一點社交都是沒有的，完全沒有校園生活體驗。
她點頭如搗蒜：“我知道啦，哥哥放心。”
吃完年夜飯，洛卿又將買來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給搬了出來，整個茶幾沒有一點是空的地方，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才吃過了飯，像是在這兒開了個小賣部。
春晚準時開始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像個要鑽進電視的小朋友，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電視。
每年都春晚都是那個樣子，所以對於其他三個人來說，還沒看電視機前的她好看。
有一說一，電視機裡那些明星沒她長得更好看。
但洛卿看得津津有味，什麼都能研究：“哇，你們快看！這些人的表情都控製得好好，我一個一個數，她們居然都是笑著的誒。”
“咯咯咯，這個演員好好笑，嘴巴真靈光。”
“哇！是於今書老師，原來她唱歌這麼好聽。”
“嗷嗷嗷是紀童啊！咳，我是說她這個節目勉強還可以。”
說實話，表演了什麼節目真的不記得了，但就記得她的碎碎念。
洛予齊百無聊賴地垂著眼，原本他以為自己就是為了小蘿卜來這裡吃一頓飯，過個年，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因為對梅欣不熟，現在更是多了一個宋淮時。
可這會兒即便是這樣，他都覺得比以往過的每一個年都要放鬆。
過去的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從來不看春晚，早早就上床睡覺，再醒來那就是新的一天，而不是過年了。
原來跟陌生人在一起的感覺也會比過去更自在。
另一頭的宋淮時這會兒燒也退了，隻是還有些精神不濟，即便是這樣他也像是個無底洞似的，洛卿開什麼零食他都能吃一口。
洛卿讚歎的那些節目他也能插兩句嘴，壓根就沒把自己當做外人。
洛予齊涼涼地想，到底還是年輕，一點都不穩重。
他抬起眼：“小蘿卜。”
看得正起勁的洛卿扭頭，小臉紅撲撲的：“嗯？”
洛予齊招手：“坐遠一點，眼睛不要了？”
【我這麼大了看電視也要被管嗎？】
雖然這麼想著，可洛卿還是乖乖坐到了他身邊，洛予齊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才滿意：“少吃點，許醫生今晚不想加班。”
知道自己食量的洛卿默默把那些難消化的東西推到了宋淮時那邊：“彆浪費。”
宋淮時勾著唇：“好。”
看了一會兒，洛予齊起身去廁所。
洛卿蓋著小毯子坐在原地，忽的感覺沙發一直在震動。
她低頭一看，上麵的來電提示是洛寬。
【那個渣男，彆來打擾哥哥過年！】
電話響了一次又一次，她也就看著並沒有接通。
可忽然間門就不是電話響了，微信裡跳出來好多條消息，她想看不見都難。
看得出來洛寬的確很生氣，罵自己的兒子的字眼也不比罵她這個私生女的好聽。
可能是知道不會有回複，那邊消停了一會兒，隨即洛卿自己的手機響了。
因為之前一直討好這個“爸爸”要錢，那邊是知道她的號碼的。
原本不想接的洛卿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些話，拿著手機起身去了陽台。
因為花的錢多，陽台門一關就徹底隔絕了裡外的聲音，她還自顧樂了一下，難怪那天哥哥要出來接電話。
電話接通後，洛寬氣急敗壞的聲音傳過來：“洛予齊是不是在你那裡！”
洛卿承認：“是呢。”
洛寬還以為她是之前那個迫不及待想要進洛家門的私生女：“現在立刻馬上，讓他回家！過年不回家成什麼樣子！”
像是為了給這個私生女一點好處，他又說：“你跟你媽，也可以來坐坐。”
洛卿沉默。
洛寬語調更高：“沒聽見我說話？”
洛卿回頭看了一眼，大家都沒看這邊，於是深吸一口氣，輕聲說：“今天是大年三十，我們自己有家，為什麼要去你家坐坐？”
又說：“而且哥哥就是在跟我過年，沒有不回家。”
另一邊的洛寬被她這輕描淡寫的語氣給氣得差點把碗砸了。
好啊好啊，這小賤種覺得自己是攀上洛予齊那邊，一點都不把他的話聽進心裡去了，居然還敢唱反調。
他怒道：“洛卿，我不知道你到底給洛予齊下了什麼迷魂藥，但是你給我聽清楚，我是有底線的，你要是把我惹急了，就一輩子也彆想進我洛家的門！”
“你跟你媽那點小心思我不懂？到時候你們母女兩也彆想好過。”
洛卿被他吼得心裡一抖，但也沒有退縮。
【被罵我是專業的，誰怕你。】
“哦。”洛卿一板一眼道，“那你報警吧。”
“？”
洛卿定定神，鼓起勇氣說：“你跟警察說，因為你不停出軌找小三還有私生女，傷害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所以孩子不願意理你跟你過年了，讓警察替你主持公道。”
“？？？”她這無所謂的語氣讓洛寬差點氣絕過去，“你說什麼？！”
【還敢生氣？你讓哥哥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你還敢生氣？】
洛卿越想越氣，輕哼：“我不想進你家的門，媽媽也不想，你家臟死了，你威脅不了我，你再威脅我我就報警。”
【威脅，誰不會啊。】
第一次跟任務裡的角色吵架，她緊張又害怕，咬著牙：“我還會開直播，讓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私生女，知道你欺負哥哥，認識我的人很多，到時候大家就都知道了。”
洛寬現在當然知道了這個小賤種是個明星，不僅是個明星，最近似乎在網上熱度還很高。
他不明白為什麼過去那個著急想要討好自己進家門的人怎麼突然之間門就變了。
可小明星他也接觸過不少，最知道要怎麼拿捏了，現在他顧及到的甚至已經不是洛予齊會不會回家，而是這個小賤種感爬到自己頭上來叫囂：“你信不信我能讓你在娛樂圈永遠都出不了頭。”
洛卿：“信。”
洛寬冷笑一聲，剛要繼續說什麼，卻又聽洛卿道：“但是這對我來說不重要。”
“我沒有那麼想紅。”洛卿無辜地說，“反正網上罵我的人本來就很多，本來也沒什麼資源，再多一些也無所謂，退圈都可以。”
“但是你不行哦。”此時此刻她拿出自己做反派時候的職業精神，“你好像很在意自己的名聲。”
“隻會用錢和名來威脅彆人，除了這個你也沒有其他的了。”洛卿覺得他真的很可悲，“難怪沒有人喜歡你。”
“洛卿！！！”
洛卿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哥哥不想理你，我請你以後不要打擾他過年的好心情，還有我也不想理你，拉黑了，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告你騷擾。”
想了想，又罵了一句：“沒有良心的臭渣男！爛心爛肚子，你不配做父親！”
她的詞庫已經用儘，生怕那邊再繼續說什麼，趕緊掛了電話，長長鬆了口氣。
【呼，再罵下去可能就罵不過了，這人說話好臟。】
【不要想他，破壞我今天的好心情。】
洛卿自我調節一向很快，而且她今天接電話之前就已經知道對麵來者不善了，所以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現在一點事都沒有。
她收好手機正準備回去，一扭頭發現洛予齊就站在自己身後。
“！”
【你們主角都有什麼輕功嗎？怎麼每個人走路都沒有聲音。】
洛予齊看了眼她的手機：“跟誰打電話？”
“唔。”洛卿回避他的注視，“訓斥了一下小助理。”
“小助理？”
洛予齊揚揚手裡的手機屏幕，上麵洛寬那些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都在：“他說給你打電話。”
陽台後麵的門依舊關著，見瞞不過去洛卿才低下頭：“好叭，我接他電話了。”
“為什麼要接？”
【他罵你。】
洛予齊裝作沒聽到，又問：“怎麼，你想去他那裡守歲？”
“不不不。”洛卿慌忙搖頭。
“明知道他說不出好話，還接？”
見小蘿卜還是低著頭，洛予齊不冷不熱嗯了聲：“行。”
他打開手機，“那我親自問他。”
什麼？
【彆壞了好心情！】
洛卿條件反射地攔住他的動作：“彆！”
男人掀起眼瞼：“嗯？”
這是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知道哥哥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而且從來不會覺得什麼事情能夠阻擋他，洛卿隻好小聲道：“他罵你，我想幫你罵回去。”
其實洛予齊早就聽到了，他隻是希望小孩不要做什麼都自己悶著，不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彆人。
他保持著那個能“威脅”到小孩的動作，繼續問：“罵什麼了？”
洛卿耳朵發紅，聲音更低，吞吞吐吐：“渣男……臭魚爛蝦。”
她其實不太確定。
【哥哥不會覺得我罵人不好吧？】
但下一瞬卻聽麵前的人低笑了一聲：“然後呢？”
“沒有了。”洛卿忙誠實地說，“讓他不要來煩我們。”
洛予齊點頭，又問：“罵夠了？”
啊？
這哪有罵不罵得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