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苗苗是他存在的意義，是他能夠一直走下去的希望。
後來她離開，他一度覺得自己好像要活不下去了，這世界上沒有人希望他活著，也沒有人在期待跟他的未來，十五歲的少年抱著骨灰在寒冷的夜裡坐了一整晚，像是一直陷入過去的夢魘。
醒來後他帶著骨灰回到了孤兒院，將骨灰埋在孤兒院的樹下。
那棵樹還沒能長高，就好像他還沒看到苗苗長大。
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苗苗在對自己說，要一起好好長大了，她留下他自己一個人長大。
這人就算離開了，也要給他一個要活下去的理由。
他像是很多幻想未來的少年一樣，在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到了小苗苗能看到的高度，就能再看到她了。
就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直到在見到苗苗的前一刻，他甚至都在想，成了世界冠軍以後他又要做什麼？或許會因為不熟悉的父母擔下家裡的責任，再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下去。
好在這個問題，現在不用再想了。
“所以她是我存在的意義。”宋淮時毫無保留，“僅此而已。”
就像當初他也是這麼站在洛予齊麵前，說出“隻想讓她好，僅此而已”一樣。
洛予齊問：“這些話你要告訴她？”
“為什麼要告訴她？”宋淮時莞爾，“她隻要像現在這樣就好了，至於其他的，那是我的事，之所以告訴您，是想讓您知道我不會掩飾對她的什麼好感，畢竟這樣的機會不會再有第二次，您應該也清楚不是嗎？”
“也想讓您知道，我比誰都要堅定，雖然認識十二年，可加上過去的五年，現在已經十七年了。”宋淮時輕聲道，“不管想什麼思考什麼，十七年足夠我想清。”
看洛予齊一臉沉重，他笑了笑：“對比其他人，如果她最後選擇了我，您應該更放心不是？我現在沒有您的財力和人力，但以後總歸會有的。”
洛予齊抬眸：“如果她不選擇你，你在她心中也僅僅隻是哥哥的存在呢？”
宋淮時笑意微收，狀似無奈：“那還能怎麼辦？”
“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不然為什麼總要在她麵前強調我的喜歡呢？隻能儘我所有都給她，如果還是沒有辦法……”他語調更輕，像是自言自語，“那就沒有辦法。”
從過去到現在，宋淮時從來都沒給自己留過什麼退路。
如果小苗苗還是接受不了他，他至今還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
“總歸不會傷害她就是了。”宋淮時像是輕鬆一般笑道：“我怎麼舍得。”
“哥。”男生轉頭過來，“我隻能試一試，這些坦誠放在您這裡，還不夠嗎？”
洛予齊黑下臉：“誰是你哥？”
“一樣。”宋淮時輕笑，“宋南不也叫您哥？”
洛予齊不想搭理他的這種厚臉皮，剛要說什麼，卻見小蘿卜從後麵探出腦袋：“哥？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洛予齊斂好了神色：“隨便走走。”
“快來喝湯。”洛卿招手，“在這兒喝還是回房間喝？”
洛予齊原本要回房的腳步微微一頓，忽然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在這兒喝。”
小蘿卜不疑有他，很快就將湯放在了旁邊。
洛予齊偏偏還覺得不夠：“這裡空氣好，小蘿卜給我按按頭。”
“好哦。”
宋淮時：“……”
顯著你了。
好在他真的沒有什麼下限，自己拉開椅子坐下來：“好香，我也能有嗎？”
洛卿頓了頓：“我隻做了一碗欸。”
是蒸汽低落下來的，所以真的隻有一碗。
宋淮時支著腦袋：“那下次我可以有嗎？”
洛卿還沒說話，就聽哥哥涼涼道：“不可以。”
“真可惜。”宋淮時一點都看不出哪裡有可惜的表情，笑盈盈起身，“那這次就不跟哥爭了，下次再說。”
他起身，走過洛卿身邊時微微俯身：“小苗苗，晚安。”
洛予齊：“快滾。”
宋淮時笑著走了。
洛卿卻呆了呆，有些不確定地問：“哥，你們在這裡聊得還挺好嗎？”
“……”洛予齊懷疑小蘿卜眼神有點問題，“你覺得這個氣氛哪裡可以稱得上好？”
“可是他叫你哥欸？他以前都不叫你哥哥的。”
洛予齊輕嗤：“叫我哥的多了去了。”
“對，你是全民好哥哥。”
“小蘿卜。”
“嗯？”
洛予齊狀似不經意地問：“你覺得啞…宋淮時怎麼樣？”
“啊？”洛卿沒想到哥哥會突然問這個，她也沒有在背後說人壞話的習慣，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很好。”
“很好是哪種好？”
【這要怎麼形容啊……】
洛卿抿抿唇：“可以在這裡給他留一個房間那種。”
“跟我比起來呢？”
“你們怎麼能比呢？”
【這跟宋淮時拿自己跟佑佑比有什麼區彆？】
“？”
一時之間洛予齊都不知道小蘿卜在說自己是狗還是宋淮時是狗。
“你是我的親哥哥，跟他不一樣的，但是他……”
聽到這裡洛予齊頓時警鈴大作，立刻打斷：“好了，不用再想了。”
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預兆！要是小蘿卜說跟自己一樣那他倒是還放心更多。
“好叭。”
【哥哥今晚好奇怪，是宋淮時讓他有危機感了嗎？哥哥明明這麼優秀。】
洛卿再一次保證：“哥哥你是我最親的，唯一的哥哥。”
明明是很動聽的話，可洛予齊並不覺得高興，要是這會兒小蘿卜是對宋淮時說出這句話的，說不準他還會更高興一點。
“你……”洛予齊歎了口氣，把麵前的湯當做安神湯一口喝下，“算了。”
[可惡，剛才鏡頭為什麼不切到哥哥和啞巴這裡，他們在這裡一定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不然啞巴不會突然叫哥的！]
[好啊好啊，人還沒拿下就已經開始叫哥哥了。]
[我覺得哥哥好像有話要說，可是又不能說的樣子。]
[哥哥似乎真的拿啞巴沒有辦法，啞巴到底是怎麼說服哥哥的？]
[笑死我了，哥哥聽到小蘿卜的話都開始有條件反射了。]
洛卿還要再說幾句好聽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是才剛剛離開的宋淮時打來的。
【嗯？宋淮時還有什麼沒說完的話嗎？】
她疑惑接通電話，聽到對麵的人含著笑意溫聲說：“抬頭。”
洛卿愣了下，下意識順著他的話抬起腦袋。
下一個整片漆黑的天空就被明亮五顏六色的煙花占據了，就連洛予齊都怔了下一並抬眼。
不同於之前在手機屏幕裡的那場“老板福利”，這次的煙花比除夕那晚都要震耳欲聾，都要震撼絢麗。
此時此刻的她好像真的成為了一個城堡裡的公主，被人珍視，事事都是驚喜，都與她有關。
洛卿甚至忘了掛電話，聽到在漫天煙花裡的轟鳴聲中，宋淮時似是在歎息的聲音：“苗苗。”
他又喊了一聲：“洛卿。”
洛卿仰著頭，有些呆滯一般地問：“這次也是老板福利嗎？”
[？？？我褲子都脫了你給我說這個？]
[啊？煙花是啞巴放的？]
[也？什麼也？]
[啞巴你踏馬是真會啊。]
電話那頭，宋淮時輕笑：“不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
盛大的煙花落幕在這時落幕，電話那頭宋淮時的聲音好像也顯得格外的清晰，鏡頭恰好切到了宋淮時這裡，他仰著頭看著露台，眼裡有光在閃：“這是專屬於洛卿的福利。”
[啊啊啊啊啊啞巴上大分！！！]
[啞巴安靜了一整天原來是在給我憋大招嗎！]
[啞巴你沒讓我失望嗚嗚嗚。]
[天哪，我怎麼忽然就嗑起來了，我不行我不可以，苗苗還小。]
[浪漫死了浪漫死了，誰能抵得住這種肆無忌憚的愛意啊。]
好巧不巧，就是洛卿抵得住。
她捏著手機望著餘煙未儘的天空，像是不知道要說什麼似的：“謝謝。”
下一秒就見哥哥站起來了，他麵無表情地將手機拿了過去：“該睡覺了。”
那一頭的宋淮時還是道：“晚安。”
“晚安。”
洛卿話音都沒落完就被哥哥按著腦袋回去了。
[笑死，哥哥根本沒法攔。]
[這時候才攔是不是晚了點？]
[感覺哥哥態度都鬆動了。]
[啞巴既然敢在哥哥麵前耍這種花招，想必是對自己的感情有信心啊，嗚嗚嗚。]
洛予齊推著小蘿卜離開時往下看了一眼，看到草坪上孤零零站在那裡的宋淮時，心情十分複雜。
不得不說，宋淮時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他的關鍵點上。
或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有宋淮時這樣的堅定，有他從一而終的偏執。
洛卿回到房間，早就等在這裡的三個人還站在窗邊，紀童驚訝又激動地轉過頭來：“你哥還給你準備了煙花秀？你怎麼沒跟我們說啊，都沒來的及去看。”
洛卿無辜：“我也不知道有這個。”
倒是文禾嘉處變不驚：“是宋淮時？”
“……嗯。”
沙夏謠豎起拇指：“厲害。”
“厲害什麼？”紀童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們要是想看我也隨時可以給你們放的。”
“這哪能一樣。”沙夏謠看著窗外，“這明明就是宋淮時他……”
紀童眼明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快閉嘴，你不能說。”
洛卿茫然看著她們打啞謎，撓撓頭走到化妝間去。
文禾嘉跟在後麵進來，替她把頭上的皇冠取下來親自給她卸妝，然後看到小孩手裡似乎拿著什麼，她目光頓了頓：“剛才吃糖了？”
“啊…”洛卿低下頭，下意識將糖紙藏好，“好早好早了。”
“也是宋淮時給你的？”
“嗯。”
“小孩。”文禾嘉將皇冠放下，“你還小。”
怎麼忽然說我小了？
文禾嘉繼續說：“以後想不想在媽媽和哥哥身邊多待幾年？”
“當然想！”洛卿立刻說，“不是幾年，我會一直在他們身邊的。”
“那就這樣。”文禾嘉說，“不要想其他的。”
【我好像沒想其他的。】
洛卿捏著糖紙：“姐姐，你之前說我像你妹妹，所以我也是你的意義嗎？”
文禾嘉愣了下，然後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每個人存在都有意義，跟其他人無關。”
“噢噢。”
【姐姐果然不一樣了，以前她不是這麼說的。】
文禾嘉笑了下，卻沒說話。
-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要從莊園出發回小彆墅，因為是清明假期，所以基本都沒什麼工作。
洛卿一早就跑到了其他家人那裡，說自己今天還有彆人安排，暫時不回去了。
想著特殊日子，所以大家也沒多問。
洛卿洗漱完換好衣服後就一直等在哥哥的房間外麵，所以洛予齊出來時就見小孩雙眼明亮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等多久了。
他昨晚睡前就收到了小孩的微信，知道她今天要做什麼，笑道：“一定要去？”
“當然啦。”洛卿點頭，“現在我跟哥哥是一家人，哥哥見過媽媽了，我也要見另一個媽媽。”
【然後再告訴她，哥哥以後不是一個人了，有我照顧。】
洛予齊下午還有其他安排，但清明去祭祀是定下了的。
他思考片刻，想著從墓園回來再把小蘿卜送走也可以。
他輕輕點頭：“好，帶你去見她。”
洛卿早就為今天做了準備，還定了菊花，上車後就一直在打腹稿，想著要怎麼說才會讓已經過世的阿姨放心。
雖然阿姨以前精神受了刺激，但總歸跟哥哥還是有過一段好時光的。
小蘿卜在心裡念的那些話一直在耳邊繞著，原本洛予齊想著下午去見高家人的鬱氣都被驅散了不少，指尖在車座上時不時輕點。
與此同時，宋南也給宋淮時打了電話。
宋淮時對洛卿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其中宋南更是巴不得他快上去找洛予齊的不痛快，做這些事殷勤得很，加上知道洛卿在偶像文禾嘉那裡的分量，這會兒完全就把洛卿當做了自己人。
“之前予齊哥不是找人去寧陽了嗎？那家人現在急了，今天已經到北城了，中午的火車。”
宋淮時正在回小彆墅的路上，聞言立刻將車停在路邊，高家人的德性他清楚，那麼遠來北城肯定是聽到風聲要找點好處，他嗯了聲：“幾點？”
“十二點半吧。”宋南說，“但我我覺得予齊哥應該也得到消息了，說不準早就派人在那攔著了。”
宋淮時在下一個路口掉頭轉向火車站：“我把文禾嘉電話發給你，告訴她時間地點。”
宋南一聽，知道自己在大家麵前表現的機會又到了，聲音都高了幾個調：“好嘞，我已經帶著人趕過去了！”
另外一邊的車上，洛卿打好腹稿後發現哥哥有點心不在焉，知道他或許心情不好，想要哄他開心一點，這時手機卻收到了消息。
是個陌生的號碼：請問是洛卿嗎？我們是高苗苗以前的家人，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空我們聊一聊？
看清上麵的字後，洛卿腦袋忽然轟的一聲。